剛剛能說話,嘉靖就忍不住詰問道。


    不是他不懂隱忍,而是長久的帝王威儀讓他居高臨下慣了。


    說話都帶著一股咄咄逼人的架勢。


    “哦,忘了自我介紹了。


    草民周禮,今晚才殺了嚴嵩父子。


    害怕性命不保,因而隻能厚顏來求陛下開恩,赦免草民的罪過。”


    周禮笑嘻嘻說道。


    “你就是周禮?”


    嘉靖駭然不已。


    這人真是膽大。


    殺了自己的大臣不跑的遠遠的,藏起來就算了。


    居然還敢夜闖皇帝的寢宮,說什麽求朕開恩。


    你求人是這麽求的嗎?


    “正是草民。草民自知罪大惡極,未免天下沒有容身之所,同時心憂泰山基業,不得不出此下策,望陛下見諒。”


    周禮裝模作樣給嘉靖施了一禮,好像真是來求人的。


    所謂先禮後兵,禮數做足了,嘉靖要還不識時務,那就隻能魚死網破了。


    “如果朕不答應會怎麽樣?”


    嘉靖從來不是個省油的燈。


    看那一幫大臣在他手上服服帖帖就知道這位皇帝的手段。


    “我自出江湖以來,殺了很多人。


    有魔教前後兩代教主,嵩山掌門,少林和尚,朝廷大臣,還有倭寇等等等等。


    不管男人女人,高低貴賤,不合我心意,從來都是一劍斬之。


    我的這一身功夫,都是身經百戰而來,向來不懼怕任何挑戰。


    唯有一種人,我還沒有殺過。”


    周禮慢條斯理說道。


    嘉靖心中略微不安,問道:“哪種人你沒有殺過?”


    “皇帝!”


    周禮眼底突然射出一道寒芒,像一把利劍,直刺嘉靖的心窩。


    嘉靖被他的這兩個字嚇得心驚肉跳。


    遲滯著聲音說道:“朕乃大明皇帝,你不過一介江湖草莽,真敢殺我嗎?”


    周禮不看他,自顧自說道:“與東方不敗打了一架,依舊沒有找到突破宗師的契機。


    也許,契機就在皇帝身上也說不定。


    堂堂一國之君,死在我手上,其中蘊含的壓力,應該足夠我到達大宗師了吧?”


    嘉靖不懂武道,對周禮所說的先天境界、大宗師什麽的一竅不通。


    但他的感知十分敏銳,周禮方才分明是動了殺心。


    他不止說說而已。


    他真的有想法殺了自己,然後借此突破境界的打算。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妄人?


    嘉靖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情,一時不知道怎麽應對。


    他不願失了皇帝的顏麵,沉聲道:“你就算殺了朕,那又如何?


    似你這種狂徒,新皇登基第一件事情就是號召全天下追殺你,你能跑到哪裏去?


    再說,你一旦動手,可就沒有迴頭路了。


    天下人都知道,你出自泰山。


    就算你能跑,泰山那麽多人也能跑嗎?”


    周禮臉上掛滿寒霜:“陛下,你在威脅我?你知不知道,每一個威脅我的人,現在都去閻羅王那裏報到了?”


    “是你先威脅朕的,我大明祖訓,不議和!”


    嘉靖此刻終於拿出了點帝王的氣勢。


    有點意思。


    周禮當然清楚明朝的祖訓,隻是沒想到嘉靖把它用在了這裏。


    別說,還真有點剛強的味道。


    他臉色稍霽,點頭道:“陛下,這個天下大得出乎你的想象,有時間多了解一下,不要整天坐在宮裏煉丹打坐,做井底之蛙。


    我能去的地方多了,就算你有一百萬大軍,保管連我的消息都找不到。”


    嘉靖一動不動看著周禮。


    朕修道煉丹怎麽了?


    你一個江湖人也配指指點點?


    真是可笑,離了我大明,你還能去哪裏?


    周禮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對自己的話不以為然。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張居正比嘉靖強一百倍不止。


    “再來迴答你第二個問題。


    如果,我是說如果,陛下敢動泰山派,那我可就沒有顧忌了。


    殺不了皇帝,就殺太子,殺不了太子,就殺公主。


    如果公主也縮在大軍中,那我隻能去各地殺藩王了。


    大明那麽多被百姓的民脂民膏喂得肥肥胖胖的朱氏子孫,我可能一輩子都殺不完吧?


    也許,以後等我武功更上一層樓,會殺的快一點吧?


    誰知道呢。”


    周禮無所謂地聳聳肩。


    他還真是這麽想的。


    如果被逼到那一步,他不僅要殺老朱家的子孫,還要造老朱家的反。


    不把嘉靖這一脈殺絕,絕不收手。


    不過,這些事情就不必講出來了。


    造反的事情,嘉靖肯定不會容忍。


    可別弄巧成拙了。


    “你當真要如此?!”


    嘉靖聽到這裏不淡定了。


    這人怎麽這般無法無天?


    那些藩王都無所謂,死了就死了。


    但皇帝,太子,公主,可都在周禮的獵殺圖譜上麵。


    他們總不能時時刻刻待在軍營裏麵吧?


    隻要有一點疏忽,搞不好周禮的刺殺就到了。


    誰願意整天活得戰戰兢兢?


    他有心喊出聲,讓外麵的侍衛集結人手,將周禮這個無君無父的狂徒殺死。


    可最後隻是緊緊攥著拳頭,不敢付諸行動。


    鬧出動靜,誠然可以吸引侍衛過來。


    但周禮這廝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自己可是皇帝,還有大好的時間在等著呢,何必跟周禮這個瓦罐硬碰硬?


    嘉靖臉色陰晴不定,良久,他終於歎了口氣,握緊的拳頭也鬆開了。


    “陛下,可是想通了?”


    周禮見此,就知道他拿定了主意。


    嘉靖深吸一口氣道:“我可以讓人撤銷通緝,也可以不對付泰山派。


    但畢竟死了好幾個大臣,你不做點表示,我很難平複天下物議。”


    周禮點頭道:“這倒是個難事……


    不如,我消失一段時間,等沒人關注這個消息之後再出來怎麽樣?”


    前世的華夏,一旦有大事,馬上就出現明星塌房等熱點吸引百姓的眼球。


    人的注意力有限,又很健忘,思想極容易被引導。


    周禮正好借著這段時間在泰山參悟武功,簡直兩全其美。


    嘉靖為他的無恥感到無奈:“行吧,以後不要再讓朕看到你。”


    周禮又施了一禮:“那就多謝陛下寬宏大量了,草民有事就先走了。”


    嘉靖目送他走到門口,還在考慮要不要等周禮一出門就喊侍衛抓人。


    卻見他忽然轉身,又點了自己的兩處穴道,渾身不能動彈。


    周禮要反悔?!


    驚疑間卻聽周禮說:


    “陛下,為防止你出爾反爾,我隻能出此下策。


    同時,也展現一番鄙人的手段。


    穴道將會在半個時辰之後自動解開,不用擔心。


    我是不希望我們再見麵了,不然,對大家都不好。”


    說罷,就打開殿門,不見蹤影。


    隻留下一臉陰晴不定的嘉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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