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見東成公神色,宋皇坐直身體,做出聆聽之狀,問道:“東成公明言,朕錯在何處?”


    東成公躬身一拜,言道:“陛下,俗語有雲:“掩目而捕燕雀,是自欺也。”,微物尚不可欺以得誌,況國家大事唿?”


    “陛下天子之尊,禦國事,龍驤虎步,人心在心,今卻以兵圍質子府邸,困其自由,實不得人心矣。”


    “且張家父子之事,陛下能掩蓋一時,又能掩蓋一世唿?”


    說著,他目光灼灼看著宋皇,突然一笑道:“陛下,五國並立,大周國力不弱其餘四國,燕信風之事,此時他們無暇顧及,若以後提起,陛下如何自處,到時天下皆笑宋國蠻荒之人,宋君不明事理,昏君也!”


    言罷,他躬身一禮,宋皇卻臉色變換不已。


    東成公之言,卻是提醒了他,事情真相他已是得知,如今被東成公直接說破,心慌亂也!


    人言可畏,今日用此辦法對付燕信風,來人大周未嚐不可用此辦法對付宋國。


    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隻要燕信風沒死,此事注定各執一詞,到是就算宋國言之鑿鑿,也會有人懷疑其中之因。


    再有一點,便是大周的實力,別看大周如今一副將要垮塌之像,實則宋皇心裏清楚,隻要度過這個難關,同樣實力也強橫得很。


    大周處四戰之地域,年年有戰,其將士為五國中最為善戰之兵。


    待度過難關,他們又豈能善罷甘休!


    宋皇思考著,東成公撫須微微一笑,蘇文衣袍之下,拳頭握緊了又放鬆,放鬆了又握緊。


    待過了好一會兒,宋皇吐了一口氣,看著兩人,開口道:“蘇少卿,朕與東成公有事相談,汝且先下去偏殿休息。”


    “蘇文告退!”


    蘇文嘴角上揚,隨即掩去,跟著太監走了出去。


    禦書房裏隻剩下宋皇與東成公,宋皇露出糾結之色,對東成公言道:“東成公之言,朕也明知事理,然朕豈能做那朝令夕改之人。”


    東成公聞言,頓知其意,什麽朝令夕改,此全是拖辭。


    實則是皇帝怕事情真相公開,有損宋國臉麵,畢竟張家父子所做之事,不光彩也!


    “陛下,吾有一問,還請陛下解惑?”


    東成公躬身行禮,出言詢問,宋皇聞言一笑,起身扶著東成公坐下,他返迴坐下後,笑道:“東成公有問,朕當知不不言,言無不盡,請說。”


    東成公伸手拿起茶杯,輕抿一口,放下後問道:“陛下,護一有罪之人而事後國負難,殺一有罪之人而天下讚歎國君明事理,孰輕孰重?”


    “當是後言!”


    宋皇下意識迴答,話音落下,他便反應過來,自知落入東成公言語陷阱,隨即苦笑起來,言道:“東成公,張成手持刀兵直入燕信風府邸,確實有罪!”


    東成公也笑了起來,輕撫胡須,言道:“陛下既知,又為何用此流言蜚語陷那燕信風,庇護一個有罪之人。”


    “綱常倫理,張乾之行,畜牲行徑也,張成為子複仇,本事常理,然其先是教子不嚴,以致張乾惹出大禍,後又自持刀兵,不顧法度,欲殺人泄憤,燕信風反擊,不取他的性命,已是給了宋國台階。”


    “吾雖儒家之人,也知國之大事,法令有度,陛下自欺欺人,此亂國之舉也!”


    言罷,宋皇起身,對著東成公一禮,言切道:“事已至此,還請東成公教我。”


    東成公起身扶起宋皇,言道:“此何以教,且是法度有序,將此事真相大白天下,陛下可得天下人心矣!”


    說著,隨即閉口不言,宋皇笑了笑,也知東成公言盡於此已是逾越,怕是不肯多言。


    “東成公今日勸諫,朕有所得矣,且先迴去休息,朕明日便處理此事!”


    “陛下賢明也!”


    東成公離去,帶著蘇文,兩人出了宮,宋皇再他離去後,坐下思考一會兒,便對著大太監道:“魏忠正,去趙府尋左相進宮,朕有事與他商議!”


    大太監魏忠正轉身離開,往宮外走去。


    趙府,魏忠正來後,趙元常臉色有變,兩人往皇宮而去,一路上,魏忠正已將東成公覲見宋皇之事說明,趙元常心中驚駭,聽這意思,陛下卻是要有所轉變。


    忍住心中的慌亂,趙元常進了禦書房便拜。


    “臣拜見陛下!”


    宋皇此時正來迴走著,思緒煩亂,聽見聲音,迴頭看著趙元常,笑道:“愛卿平身。”


    “愛卿,此時讓你進宮,實則朕煩亂矣!”


    讓趙元常坐下後,宋皇便將東成公的勸諫一一言明,趙元常仔細聽著,雖然一路上聽魏忠正說過一次,但這時候聽皇帝的敘說也能估摸皇帝的心態變化。


    言畢,宋皇便問道:“愛卿,朕欲複那燕信風名聲,將張成明正典刑,以正我宋國之名,愛卿以為然否?”


    趙元常聞言,心蹦蹦跳,皇帝明顯是被東成公說動了,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再言張家父子之事,現在已經有人傳言是受他兒子挑撥,雖然被鎮壓下去,趙元常心裏清楚,有很多人都明裏暗裏看著他呢!


    張成必須保,否則人心盡失,真要讓人往右相李成武那邊倒戈,他可能就控製不住朝堂了。


    想到這些,他便露出一副怒氣衝衝的神情,憤怒道:“陛下,東成公居心叵測也!”


    “愛卿此言何意?”


    宋皇詫異,眼睛一眯,隨口就問。


    趙元常躬身一拜,言道:“陛下,此事公開,自是可以收尾,然到時國民憐燕信風思兄奔喪之事,風雲又起,陛下如何自處?”


    宋皇聽明白了,趙元常這是要告訴他,一旦事情公開,到時候大家都同情燕信風奔喪亡兄之事,到時候民心所向,皇帝也不能拒絕,再拒絕,恐怕事情更難收拾。


    想著這些,宋皇便有些猶豫起來,若到時真這樣,恐怕隻得放燕信風離去,豈不是失了本來的算計。


    見皇帝意動,趙元常心一喜,接著道:“陛下,現三國都暗流湧動,三國質子都被扣而不得迴,若是我們先被逼鬆了口,到時得罪的可就是燕,楚兩國了。”


    “陛下,事關重大,可思慮周全方能行事!”


    他鄭重對宋皇一拜,語氣中多有疑慮,擔憂之色顯露宋皇眼前。


    宋皇目光一轉,自顧自坐了下來,深深看了趙元常一眼,閉口不言。


    趙元常被看得心一突,不知皇帝何意,心亂之下,他露出些許慌張。


    “愛卿啊!朕覺東成公言之有理,人言可畏,此事可掩一時,不可掩一世矣!”


    話音落下,趙元常嘴角一抽,看來皇帝是準備妥協了。


    “愛卿,至於燕信風質子迴國問題,到時候我們隨便找一些理由都可拖住大周那邊。”


    宋皇覺得趙元常剛剛所言得罪燕,楚兩國之語,實誇大其實。


    如今燕,楚兩國作何打算還未可知,至於因這事得罪於國,卻不是一國權相該說的話。


    趙元常心中暗暗焦急,皇帝已經有了決定,真要事情公開,恐怕他那兒子必定會牽扯進來。


    一想到那副場景,趙元常怎會讓它發生。


    “陛下,東成公聽信蘇文,燕信風之言,此偏聽偏信也!”


    “陛下請給臣三天時間,臣請鄭公出麵,勸解東成公莫要摻和此事!”


    說著他看著皇帝,宋皇不露聲色,就這樣看著他。


    過了幾個唿吸,宋皇似乎考慮清楚,開口道:“此事可,愛卿自去辦。”


    “然燕信風府邸禁衛朕要收迴,給他自由。”


    趙元常忍住心中對東成公的恨意點頭,知道皇帝這是兩邊不得罪。


    容他三天,既給了他麵子,也可坐看以後風雲,到時可做決斷。


    收迴禁衛,給燕信風自由,又給了東成公麵子,就算東成公知道皇帝暫時不能公開此事,他也不好得寸進尺。


    “陛下聖明!”


    “嗯,愛卿且迴,朕等你的好消息!”


    “臣告退!”


    趙元常行禮退了出去,宋皇看著他的背影消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喃喃自語道:“趙相私心重也!”


    旁邊的魏忠正聞言眉頭一跳,隨即低頭,仿佛沒有聽見皇帝的話語。


    宮門之外,趙元常上了馬車,臉色頓時陰沉起來。


    本以為東成公上門見了燕信風,此事就此罷了,最多是洗脫了燕信風發瘋之名,於事後無用,可再想辦法解決此事。


    誰知東成公居然為了燕信風進攻勸諫皇帝,偏偏皇帝還改變主意,這一下子,他所有的布置都已經落空。


    “閑雲野鶴之人,安心治學,養養名望就好,居然摻和此事,本相豈可輕饒於你!”


    呢喃著,趙元常讓仆人快一些,他需要與幕僚商量接下來的應對事宜。


    天一亮,皇宮太監便來傳旨,圍在燕信風府邸的禁衛全部撤離。


    太監進院,燕信風笑臉相迎,送了一些寶物,太監離開。


    太監離開不久,獨孤霸走進院落,來到坐在涼亭裏的燕信風旁邊。


    “信王殿下,宮內有消息傳來!”


    燕信風抬頭,獨孤霸低頭在他耳邊低語。


    獨孤霸說完,燕信風微微一笑,手指輕輕敲著石桌,言道:“多送點禮,越多越好,人家的辛苦不能白費。”


    “是,殿下!”


    燕信風起身,對著獨孤霸道:“這事你辦得好,記住,一定要喂飽他們,喂到他們不得不上船!”


    “屬下明白!”


    獨孤霸轉身離去,燕信風叫來蘇六,對著他道:“去置辦一些禮物,下午我們去看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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