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雖然富貴,但也越不過等級分明的社會律法要求,孫家的宅子是祖上傳下來的,禮官拿這裏沒辦法,可若是在皇城根兒底下,出行還越了規製,拿可真是往人家手裏送刀呢!


    所以即便是家裏老夫人出門,也隻是油壁香車,單馬配行,在百姓中,已是頂級的配置。


    有人眼尖,見是孫家的老祖宗出行,便有好事者遠遠的跟著,想看看這多年不動窩兒的猛虎,今天要去做什麽?


    見孫家的馬車停在了權戶部侍郎-白祿鼎府上,今日剛好是白侍郎沐休,親自從裏麵迎了出來,將孫家的老祖宗迎了進去。


    旁人不會因為一個侍郎來迎接老百姓就看不上他,實在是這位老祖宗賺錢的能力強,散錢的能力也強,每逢寒冬大雪,孫家必然在外城根兒下搭建粥棚、贈送棉衣,很是賺了一撥良善的民聲。


    戶部的官兒,見了給自己減壓的商賈,尤其還是自己祖母輩兒的老人,出來迎上一迎也是應該的。


    外麵的人抱著肩膀,伸頭探腦的往大門的方向看,直到脖子都身長了兩寸,裏麵的人也沒有出來。


    太陽漸漸向西邊滑落,白侍郎門口的閑人漸漸散去,隻有那麽一兩個不死心的,一邊兒靠牆八卦東麵誰家娶了個醜媳婦,一邊兒用眼風掃著那紅彤彤的大門……


    “吱嘎嘎~~~”


    一聲歡快的門響,驚醒了門口的閑漢,白侍郎再次將老夫人送到了門口,見她上了馬車,自己也坐五彩車,急吼吼的往皇宮方向駛去。


    現在邊境屯兵,戶部費用吃緊,官家已經下了令,讓戶部想辦法籌措銀兩,以解糧草之急。


    但凡想到主意的官員,侍郎以上,可以直接到宮門口遞折子覲見,低於侍郎品階的官員,可以將想法寫折子在大朝會的時候遞上來。


    權戶部侍郎也是侍郎,讓小廝將覲見的折子遞進去,手指輕敲著車窗,想著剛剛孫家老夫人的話,不得不說……她是個非常有魄力的女人!


    能讓他敬佩的女人不多,孫吳氏算是其中一個……一半的家財啊,說給就給了。


    聽聞當初兵部募兵,硬是讓孫家出兩名嫡係男丁去當兵……這事兒不新鮮,之前也有鬧過的,最後都不了了之了。


    後來,兵部有個名不見經傳的官員,分析了一下孫家鬧起來的弊端,讓上峰遲疑了。


    為了雙方都不得罪,最後名額隻卡在了一個上……他幾乎可以百分百確認,那個進言的官員定是收了孫家的好處。


    也是因為這件事情,他把主意打到了孫家,不僅為他自己,也是為了孫家。


    能在這種時候,搞這種手段整人,通常背後的人,無論官階,還是手裏的權勢都不小。


    孫家再富,可也不貴,和這樣的人……孫家磕不起!


    所以,他們需要找到一個更大的靠山……在天禧……誰能高得過官家?


    他剛從神思中抽離出來,就見到一個小太監趨步小跑的過來,見他後,便躬身請他下車,隨他入宮覲見。


    入宮門後,裏麵竟還有一架象路,他隱隱的倒吸了一口氣,隨即將狂喜壓在麵皮以下。


    要知道,這種象路除了官家平時上朝和巡遊地方的時候乘坐,偶爾還會賜給異姓王侯,像高家就有一輛,但給一個大臣乘坐,幾乎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這……讓他如何能不激動?


    直到象路到了禦書房門口,下了車架,他的腿還是虛軟的,見到官家後,這次跪的是最沒感覺的!


    努力挺直的上身也掩蓋不了自己腿軟的事實,好在偷看官家臉色並無不悅,他也趕緊收斂了一下心神。


    握了一手的黃金牌,若因為殿前失儀,打出了茅廁的味兒……他真是就想去死上一死了!


    “白侍郎,你折子上說的可是真的?”


    官家手裏拿著他遞上來的折子,眼睛一直沒有從最後那一長串兒的數字上挪開。


    不能怪官家眼皮子淺,他也曾聽說民間有個孫家,都說富可敵國,他覺得不過是誇大之詞,但自從抄了上一個皇商的家,他便知道,自己小瞧了這些大隱隱於市的商賈。


    兵部的事,他並非看不見,隻是現在天禧缺兵,民若不舉,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沒想到孫家竟會斷尾求生,不僅孩子送過去當兵,連錢都送到他麵前了。


    “是真的!”白祿鼎恭敬的站在一邊,“今日孫家老夫人親至我府上,說願意將半數家財獻於官家,解了邊關將士們的糧草之急。”


    官家當初說要籌款,可又不能減少官員俸祿,又不能增加賦稅……他們戶部也沒生出來點石成金的神技能,上哪裏給官家搞錢去?


    “哼!”官家哼笑了一聲,將折子往書案上一扔,“實話呢?”


    “孫家老夫人嫡係四孫兒去了邊疆鹽城當兵,想借著軍報的渠道,讓他們家孩子能送封平安信迴來……”


    白祿鼎額頭上的汗染到了官袍上,但這事兒孫家已經散了出去……根本就瞞不住!


    官家將這話在心裏過了過,便知道孫家是為什麽將錢拿出來了?


    不過,這也算是識時務、果斷狠……這麽多錢,要他往外拿……怕也要心肝兒亂顫的。


    給出這麽多銀子,就求個嫡孫平安……顯然不會那麽簡單,這是到他門前來求庇護來了!


    “讓孫家去籌備吧!”官家用手撐著頭,緩緩的合上了雙眼,“等他們將東西籌備好了,提的要求我會同意,同時賞他們一個皇商當當,免得外人說我占了孫家的便宜!”


    “臣領旨!”


    白祿鼎後背已經濕透,出了禦書房的門,出了皇城的門,進了自家的馬車中,才敢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並沒有將官家的意思全部轉述給孫家,隻是告訴他們盡快籌備,剩下的,等官家下了明旨,孫家會因此感恩,便再好不過了。


    不過,他也沒有太在意這些事情,畢竟,孫家有那樣一位老夫人,這些結果……幾乎都是可以預見的!


    她真正的用意,是今天親自來找他,讓他與她孫家結結實實的站在同一條船上……比起虛無縹緲的名頭,她更喜歡比較實在的東西!


    古往今來,商賈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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