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青白色長劍倒卷而上,被一隻蒼勁有力的手掌穩穩接住。


    原本攜怒向上的冰藍色劍氣,卻是再在空中猛地一頓,靈光乍現繼而直直向上衝去,看那氣勢,大有一去不複返的意思。


    劍光襲來,一時反應不及的李幽夜竟然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看劍光當頭落下,隻聽一聲嬌叱,一道白玉飛劍擋在李幽夜麵前。


    金鐵相撞之聲響起,那恢弘的土黃色劍氣再不能寸進絲毫。


    那人見一劍不能建功,便要撤劍而走,一邊的虞湘靈哪裏應允,靈犀望月劍一個兜轉,便要反攻而去。


    雖然湘靈劍光犀利,但對方明顯也不是好相與的,見走不得脫,瞬間調轉飛劍,迴頭應敵。


    與請冷冷好似彎月般的靈犀望月劍不同,對手那土黃色的飛劍卻是如山似土一般厚重,土黃色劍光絲毫不見鋒銳,反倒是透著一種重劍無鋒的渾圓之感。


    靈犀望月劍本就是一柄極為上乘的飛劍,而對方能夠在湘靈劍光之下運轉如意,可見其一身修為絕不低於道君,如此久鬥無利,李幽夜淡淡道:“土龍劍當麵,薛九重還不出來一見?”


    “仙尊好眼力,便是轉世之身也能一眼看破老道法術。”


    一聲斷喝響起,卻見那土黃色劍光離了戰圈,一個矮胖道人從劍光之中顯露身形。


    “百年不見,沒想到你竟也修成了身劍合一之術,卻是不錯。”李幽夜看著這矮胖道人訝然道。


    卻說這薛九重也是一個奇人,無門無派,早年從一遊方道士手中習得一套土龍劍經,而後憑借氣運機緣一路修得元仙修為,之所以開口就說李幽夜前世因果,那就不得不提曾經白骨仙尊揚名之事了。


    話說當年白骨修成仙尊修為,約了同處東陵的太上煉情道弟子姬無情與魏無壽二人,三人一同遊曆天下,在北域涼州城外遇見了當時正道聞名的寒山劍客林千山與薛九重二人。


    卻說林千山之所以被正道之人稱為寒山劍客,乃是因為他有一件法寶,名為寒山鼎,其中孕養萬載寒玄陰氣,而他早年曾憑借這寒山鼎在南域地靈火災之時救助了上萬南域仙門弟子,所以他雖隻是仙君修為,但備受世人推崇。


    甲子間乃是整個六甲仙車之中最為華貴之地,其中仙家窖藏分列其中,靈果珍饈應有盡有,這是這些東西若是用於閑散之時消遣所用也行,卻並非修真之正途。


    李幽夜進了甲子間之後,也不去看其他物事,找到正中的蒲團,一屁股坐下之後,略作調息,便也進入了入定冥想的境界。


    煌煌仙道本不可追尋,但上古有大能者,得天地運祿,捉摸了一條以凡俗之人修煉求真之道。


    雖然經過千百年流傳,但世間修真之道,無論正魔亦或者左道旁門,走得大多都是練氣入體、築基成胎、氣海結丹、碎丹成嬰、嬰兒修成陽神、出竅以渡天劫,劫後得無盡歲月,可稱之一聲“仙”。


    而元仙之後,便是築金身以成真仙,真仙修道韻登臨道君,道君之輩,隻可尋摸一分天地氣機,才可成就仙尊。


    李幽夜當初有虞湘靈看護,雖無白骨珠入道,但卻也沒怎麽在築基之前蹉跎太久。


    打坐修行數日之後,李幽夜自覺一身氣機已經圓潤非常,當下從腦間識海分出一絲靈識,直入丹田氣海之中。


    一粒金丹懸浮在氣海之中,淡紅色的至陽靈氣凝結而成的金丹,從大小形狀上來說,要比前世的時候李幽夜凝結的金丹略微小上一些,不過神識進入氣海之後,能夠明顯的感覺到一種淡淡的灼熱感。


    這種灼熱感並非是溫度高低產生的,而是至陽靈氣本身就是炙熱存在,即便是同出一體的靈識,也能感觸到一抹灼熱,由此可見這至陽靈氣絲毫不比純陽稍遜,甚至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方一進入氣海,李幽夜就能感覺一陣恍若心跳的感覺,仿佛在這方寸氣海之中,有一個生命在孕育一般。


    “撲通!撲通!”


    一陣陣的心跳聲逐漸清晰起來,李幽夜感受著那股玄而又玄的氣機,不斷地摸索,不斷地追尋。


    一日之後,李幽夜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自己氣海之中的那粒金丹上的裂縫,明顯更加深了幾分,心跳聲沒有衰弱,反而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顯。


    第二日,紋路加深,一股淡金色的氣息從裂縫之中散發而出,逐漸蔓延整個氣海。


    第三日,裂紋逐漸蔓延,然後逐漸遍布整個金丹的表麵。


    當六甲仙車快要飛遁出東陵地界的時候,終於,李幽夜突然感到了一種契機,一道破殼而出的契機。


    “呔!此路不通,哪位道友路過此地,還請出來一見!”


    就在李幽夜四人稱作的六甲仙車路過東陵青浪海海峽的時候,一道蠻橫聲音傳來。


    卻說這東陵與東海交界之地,有一處海峽,因青苔遍布石底,海浪席卷而上之時,一道道碧青色海浪煞是好看,倒也算的此處一番別樣景致,故此名為青浪海。


    隻是慣常跑東海兩道的人都知道,前些年這青浪海來了一個蠻人,卻是斷了海路,讓好些行走之人,繞了遠路。


    這青浪海定居的蠻人,對外自稱什麽浪底沙鬼骨尊者,其脖頸上掛著一串焦黑色的骷髏骨,留著一頭蓬鬆毛發,看起來莫名兇橫,而且因其元嬰修為,故此在這左道東陵的地界上,卻也算得上一霸。


    其實元嬰修為,在左道東陵,算不得上什麽高手強者,這浪底沙也明白自己幾斤幾兩,雖然有著一身元嬰期的修為,但卻在這左道修真界真真算不得什麽。


    故此這蠻人平日裏也並不到處肆虐見人就喊打喊殺,反而是安心定居在這青浪海海峽口上,等著肥羊自己送上門來,這一等,倒也還真讓他抓住了幾分打家劫舍的門道。


    青浪海海峽雖然是東陵到東海的一處關口,但卻並非唯一,更不是什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地方。


    所以但凡身邊有一口飛劍代步,駕馭著飛劍隻消往那九天之上一飛,便是那裏也去得,但是飛劍珍貴,便是尋常飛行的法器也是千金難購。


    更何況,低階修士靈氣不濟,即便是駕馭禦空爬雲的法術,也並不如何利索,所以想要跨越茫茫大海,最好的辦法,還是坐船。


    當然這裏的船並非尋常凡俗間的漁船舢板,即便是練氣期的修士,隻要得一絲靈氣入體,便可筋骨強健、百病不。


    所以每一個修士無不是略有身家之人,這些人或附庸風雅,或眼高於頂,這一部分修士,雖然長生無望,修行也並不如何強大,但卻是最會享受。


    似如李幽夜所乘的六甲仙車,雖然華貴精美,但卻並非出自什麽修真大能的手中,反而是那些修為不深的低階修士搗鼓出來的。


    這名號鬼骨尊者的蠻子,也是看準了,但凡是修為有所成就,且手段多樣的修士,想要遠渡茫茫大海,就絕不會在這海浪甚是湍急的青浪海停留,而不想繞遠路來這青浪海的,大多都是一些年輕修士,修為不高,且沒什麽耐心繞遠路的。


    所以這鬼骨尊者仗著元嬰修為,倒是一直猖獗於此。


    卻說李幽夜虞湘靈還有冰塵老祖三人,攜著邱宗、秦封二人,一行五人離了海閣之後,李幽夜便閉關不出,此後一路行程全憑邱宗和秦封二人掌控。


    秦封雖然說是東陵土著,但從小卻是生長在天海城之中,秦家沒落之後便少有離開天海城的機會,故此年過半百且散修出身的邱宗,便成了“向導”。


    隻是邱宗雖然常在江湖漂泊,但卻也因為修為有限,故此也不知曉這青浪海被一蠻子占了,故此一頭撞了進來。


    那鬼骨尊者見難得有一肥羊進來,哪裏肯放過,隻是攔住六甲仙車所化的金光之後,發現六具金盔金甲淡黃袍的神將,當下吃不準這是一件飛遁的仙家法寶,還是什麽東西,當下隻得在外麵高聲唿喊。


    隻是六甲仙車之中,李幽夜修行到了關鍵時刻,早已經封閉了六識,更是不可能被外界的情況打擾,而除李幽夜之外,虞湘靈本是海閣弟子,但卻向來很少在海閣落腳,故此兩小一時間也吃不準,這件事情到底該驚擾哪位。


    卻說就在兩小有餘之際,外麵高聲唿喊了幾聲之後的鬼骨尊者,早已失去了耐心,見這六尊金盔金甲淡黃袍的神將呆滯不前,自己唿喝幾聲又無人答應,當下心中暗自道:


    “也不知誰家煉製了法寶,竟然被其走脫了逃到了此處,看來今日合該本尊運道來了,這六尊神將賣相不凡,也不知是何等法寶,不過暫且收在手中,且管他是什麽。”


    心中打定主意,當下剛欲出手收攝了六具神將,卻不料這原本呆滯的六具神將中間,突然伸出一隻巨手,輕輕一撈,這賣相兇橫的鬼骨尊者,卻是瞬間消失不見。


    隨後六尊神將手中長劍一揮,化作一道金光衝天而起直射蒼穹,瞬息不見了蹤跡。


    六甲仙車之中,秦封和邱宗一左一右端正而立,昨日還臉黑氣苦的冰塵老祖,已經端正的坐在正中間,而三人麵前滾作一團的,卻不是那剛才還準備打家劫舍的鬼骨尊者,又是誰?


    方才那大手伸出之後,隻有元嬰修為的鬼骨尊者就心中一歎,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不改陣前亡,自己終日大雁,今日卻被天上的大雁給叼了去,今日哪裏是自己的好運來了,卻是黴運到了猶不自知罷了。


    卻說前幾日在海閣,受了諸多惡氣的冰塵老祖,這幾日雖然在六甲仙車之中憋悶幾日,正想尋個樂子,這什麽鬼骨尊者便送上門來了。


    方才就在兩小猶豫之際,隨手一揮,一道靈氣顯化的巨手,便將這平日裏囂張不已的鬼骨尊者給收了進來。


    卻也是這鬼骨尊者黴運來了,好巧不巧打劫誰不好,卻是正好碰到了這一行人。


    冰塵老祖雖然平日裏顛三倒四的模樣,但一身道君修為卻是實打實的,而再有一個同為道君的虞湘靈,這樣的陣容,即便是遇見了尋常仙尊也有的來往,而一個元嬰,卻是來送菜的。


    冰塵老祖往日裏仗著修為高深,慣會玩弄小輩,隻是東陵此行,卻是誰誰也欺負不得,難免有些憋屈,故此正好借著這什麽鬼骨尊者玩個樂子。


    伸出一隻靈氣巨手將這鬼骨尊者收了進來,往麵前一丟,也不說話隻是端正一座,一身如淵似海的氣勢微微一放,卻是嚇得地上的鬼骨尊者渾身一顫。


    感受著麵前懾人的氣息,平日裏欺軟怕硬慣了的鬼骨尊者,這會兒哪知道什麽叫做骨氣,當下雌伏在地顫聲乞求道:


    “不知大仙當麵,小的實在不知死活,還請仙人留小的賤命一條,日後但憑驅使絕無怨言!”


    當眾巍峨而坐的冰塵老祖見這人投也不敢抬,當下玩心大起,微微側目,給一旁的秦封傳音道:“小子,你且開口嚇嚇這人,看他如何反應。”


    秦封這兩日也發現這位修為不凡的冰塵老祖,有著一顆孩童心性,當下也不敢忤逆,隻是往日裏自己慣常受別人欺負,心下有一些不怎麽順暢,隻得沉聲喝道:


    “你是何人,又為何行這打家劫舍之事,往常卻是傷過幾人性命,如今且如實說來,不然定教你嚐嚐身不如死的滋味。”


    秦封雖然出身天海城世家,但自小家族沒落,往日裏受盡了欺淩,自從前些日子進了海閣之後,雖然隻是一介雜役弟子,但卻沒有了往日那些欺淩和侮辱,今日這冰塵老祖卻是讓他說些恐嚇之語,一時間的身份轉變,卻是不怎麽適應。


    當下想起往日自己堅信善惡因果之說,故此才有方才一問,且看著自稱什麽鬼骨尊者的家夥,究竟是是善是惡,分辨清楚之後,再做對待。


    冰塵老祖見這名叫秦封的童兒並不按照自己的言語來,倒也並不驚訝或是有什麽反應,反正是尋找個樂子,至於這樂子出在誰身上,於他而言,重要嗎?


    當下便也放手讓秦封施為,也不插手幹預。


    秦封小意的看了一眼冰塵老祖,見他臉上帶著一絲盈盈笑意,倒也對自己的行為並不反感,當下也便逐漸少了幾分忐忑。


    聽見有人開口喝問,這鬼骨尊者渾身一顫,當下跪伏的更低了幾分,連連叩首道:“小人沙清河,人稱浪底沙,自己聽著不爽所以自己起了個鬼骨尊者的名號……”


    “你且撿重要的來說,別扯這些有的沒的!”


    一聲冷喝,嚇得那沙清河的腦袋又是低了幾分,幾乎快要將臉貼著地板了,當下也不敢在胡拉八扯,顫聲開口道:


    “小人本是東海七裏河君座下的弟子,隻是幾多年前日子河君與人鬥劍輸了陣仗,遣散了諸多弟子,而後我便在這青浪海落了腳,平日裏也就拿幾分過路費,也不敢多拿,怕竭澤而漁,故此也沒有害什麽無辜性命,還請仙人看在小人本性純良的份上,饒過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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