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夫人風光下葬後,韋思源像是失了魂一樣,無論白日還是黑夜,隻呆呆的坐在韋夫人平日坐的矮榻上發呆,不吃不喝不理人,急的韋夫人那個貼身侍女來客棧找琉璃三人,請他們過去勸勸她家小郎君。


    琉璃歎息一聲,低聲交代明兮和贏旭二人幾句,自己一個人跟著侍女去了韋府。


    看到韋思源,她輕拍他肩膀,他半晌才慢半拍的轉頭看向她,然後露出一個比哭還讓人心酸的笑臉。


    “走吧,帶你去個地方。”不由分說,琉璃直接握著他手腕拉他起來。


    想來這幾日他都沒有好好吃飯,單手拉著他,輕飄飄的像是個紙片人一樣。


    潁川城的夜晚向來熱鬧喧囂,琉璃拉著韋思源走在大街上的人群中,身旁有吆喝著賣東西的,有攜兒帶女逛街的,還有相鄰的兩個鋪子老板吵架的,熙熙攘攘的各色麵孔,都是一樣的真實。走在他們中間,她覺得自己不再是仙界的神仙,而是這滾滾紅塵中的一員。


    就連韋思源,臉上的神情也真切了許多,不像方才似得,一點生氣都沒有。


    琉璃選的是戲院不遠處的清商塔,這個塔是後人為紀念儒詩夢為的功德自主捐錢修建的。


    塔高六層,算是潁川城內最高的建築。


    琉璃攜著韋思源趕到的時候,明兮和贏旭已經在此等候一會兒了。兩人的身邊擺著一溜渾圓的酒壺。


    韋思源被她拎到塔頂,麵上有些猶豫,道:“這,這不好吧?這裏是為儒先生修建的清商塔,我們這樣,對他老人家也太不敬了。”


    一邊說一邊就要尋路下去,可哪裏找的著?


    明兮拉著他的手腕稍微用力,就把人拉著坐下。“既來之,則安之。”一邊說著一邊塞了個酒壇在他懷裏。


    琉璃也贏旭也坐到一旁,一人拎著一個酒壺,三人舉起來示意韋思源一起碰一個。


    韋思源趕忙舉起酒壺同三人碰在一起,紅著眼睛仰頭灌個不停。


    琉璃三人也不勸慰,隻在一旁陪著喝酒,倒是讓韋思源的情緒逐漸平靜了些。


    不遠處的街道向來號稱潁川的不夜城,是最熱鬧繁華的街道,那裏有客棧、酒樓、戲院,夜夜燈火通明。熱鬧的即便隔著百餘米,也還是能清楚的感受到。


    琉璃裏指著那裏對三個少年說道:“你們看那裏,熱鬧吧?隻有太平盛世,百姓們才能過的這般安然,可以盡享紅塵俗世的繁華喧囂,我們也才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裏,喝酒、閑聊。儒先生才是真正的大慈大悲之人,如果沒有他,潁川何來這樣的昌平富足?”


    她想起第一次跟師尊去揚州城時,看盡繁華之後,她對師尊很是說了一番豪言壯語。想到這裏,她拎著酒壺站起身,看著不遠處的燈火,豪氣說道:“我等定要好生學習本事,護著他們不被妖魔所擾,讓這盛世千秋百代的流傳下去。”


    她轉頭看向韋思源,道:“思源,做人做事不必過於拘泥,尊敬放在心裏就好。儒先生是心懷天下蒼生的人,不會計較這些小事。”


    韋思源點點頭,他看著不遠處,耳邊不停的重複迴想剛剛琉璃說的那些話。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人生短暫,不過百年,若能像儒先生似得做些利國利民的好事,倒是也不虛此行。


    他的眼神又變得明亮起來,心中的哀戚也緩了些。琉璃和明兮、贏旭對視一眼,紛紛舉起酒壺和韋思源碰在一起。


    這一夜,四人就著潁川城的夜風,幾乎喝了個通宵。幾近天明的時候,琉璃才拎著三個醉鬼迴了客棧,把明兮和贏旭扔在一個房間,騰了一間房間給韋思源住。


    四人一覺睡到午後才陸續醒來,各自揉著各自抽疼的鬢角相視一笑。在酒樓吃飯的時候,贏旭和韋思源提出了告別,他們在潁川留的有些久了,下一站要去東君府,琉璃托付道守煉製了丹藥,都是給魔界認識的好友秦毅準備的,她要過去取一趟才是。


    贏旭塞了一塊圓形玉佩給韋思源,說道:“思源,這是我的信物,你若遇到了解決不了的難事,就將玉佩摔碎,無論何時,我都會盡快趕過來。”


    這是他遊曆遇到的第一份仙緣,又喜韋思源的人品性情,自然十分看重。


    明兮也在一旁說道:“別忘了還有我們兩個朋友,有難事找我們便是。”


    韋思源連忙道謝。說起來,他與他們三兄弟認識不過十幾日,卻十分相投。他已經得他們助益許多,心下不勝感激。


    各自說了些離別和保重的話,用完膳後依依不舍的各自離去。


    出城之後,琉璃有帶著兩人去了紫雲山。紫雲山上琴聲依舊,春水和阿桐卻都人去樓空。


    她第一次來此地,是玄麒護著她跟蹤儒詩夢而來。那時,百裏溪和百裏紅楓兄妹也在,用了一件淨明道長給的法寶隱了身形,他們一起見證了一場別人的歡聚離愁。引得少年稚嫩的他們,也跟著惆悵,大醉一場。


    第二次再來時,舉世聞名的大儒已經離世。人世間最絕望的離別莫過於經年隔世,她現身,合著春水的琴聲舞了一迴劍,那是她第一次發現竹林美於鮮花。迴去後,玄麒就移了一片紫竹在那山穀中。


    今次,就是第三次,故人皆亦不在,琉璃心中並無太多感傷。這短短一年,她像是已曆盡聚散別離,到底性情通透,總能從這些亂麻中尋出一二開心,以便自得其樂。


    不待久留,她攜著兩人匆匆趕去東君府。


    自從瑤光雲台事件後,南經五脈具是緊閉山門,他們麾下的四宗府行事也越發低調,同四君府相處倒是和諧許多。


    東君府中,道守和道靜都已順利的晉階仙尊,道篤如今也隻管專心閉關修煉,爭取早一步追上上麵幾位師兄的腳步。


    琉璃攜著明兮、贏旭兩人到時,道靜正在院中翻曬道守的寶貝藥草。


    “五師兄,四師兄和六師兄呢?”


    道靜聽到她的聲音,轉頭看來,麵上立刻掛上驚喜的笑容,放下手中的藥草,站起身道:“四師兄在藥房研究你上迴讓我帶給他的那些藥草,六師弟閉關了,這迴你怕是見不著他。”


    他朝琉璃身後的明兮和贏旭二人頷首打招唿。


    明兮和贏旭趕忙行禮,說了幾句寒暄話。


    琉璃幾步就走到道靜的藥房門口,舉手敲了幾下,口中喊著,“師兄,四師兄,琉璃來看你了。”


    藥房門唰的一聲就從裏麵打開,露出道靜一張俊逸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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