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麒走進包間的時候,就看到琉璃麵向窗外,不知在看什麽。


    琉璃聽到開門的動靜,轉頭看過來。見到是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端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想到這廝就是趁著自己喝醉後占自己便宜的,又恨恨的放下酒杯。又拿筷子胡亂夾起一筷子菜塞進嘴裏,不想卻吃到幾顆半熟的花椒,辛麻之氣混著之前剛入肚的酒氣,她被嗆得咳嗽起來,這一咳就停不下來。


    玄麒趕緊走過去,給她拍撫後背,又倒了一杯茶水喂到她嘴邊。看她眼淚都咳了出來,他既心疼又無奈。拿出帕子小心的給她擦拭幹淨,“怎得這般不小心?你不是一貫說,飯要慢慢吃,酒要慢慢喝的嗎?”


    琉璃推開他撫著自己的手,自顧自的端正坐好,“不要你管。”


    玄麒把蒲團拿到正對著窗口的這邊,他坐下拿筷子給她夾了一筷她愛吃的菜放到她碗裏,左手輕撫一下她的手臂,“我不管你誰管你?乖乖吃飯,待吃完飯咱們就去鏡湖,你不是想看看是不是跟傳說中一樣嗎?”


    琉璃重新拿起筷子,哼了一聲。


    玄麒莞爾。


    兩人吃完飯,相攜出城,往城東麵的鏡湖而去。


    當地人常言道,鏡湖八百裏,蓮葉接雲天。此時,時節未至,雖看不到如此盛景,但鏡湖風光依舊名不虛傳。


    走在岸邊的山林間,從山腰處往下望,湖水澄澈,倒映著山林草木,有一種清透的美。


    琉璃尋了一塊寬大的山石,她曲膝坐在上麵,下巴擱在平攤在膝蓋的手背上,眼睛盯著山下的風光發呆。


    玄麒坐到她身邊,他從未曾見過琉璃這樣頹唐。她自下山遊曆以來,看到美景、美食、美酒,眼底都是放著光的。他歎息一聲,話不經思考的就說出來,“琉璃,你若實在不喜,我走便是。”


    見她沒有反應,他實在見不得她如此。無論之前計劃的再好,他也顧不上了。


    他抬起左手,輕撫一下她的發髻,“你在會稽多留幾日,我迴青城找你兩個師兄來陪你遊曆,這樣我也放心。你——自己保重。”


    琉璃還是發呆不語。


    他站起身,雖然不舍,依舊逼著自己轉身。


    剛走了兩步,一把不知道什麽東西的就丟在自己肩背上。


    “你走吧,走了就別想再迴來。”琉璃氣惱的說,她隻是不知如何麵對他,誰知他竟然說走就走。混蛋,想走就走吧,走了就別再迴來了。


    玄麒本就不舍,他隻是實在見不得她這般模樣,想先避開幾日就是了。


    他轉過身,就看到琉璃怒目瞪著他。眼睛裏還有水光閃爍。他走迴去坐下,伸手想給她擦拭,被她揮手阻攔住,他順手就握住她的手,往迴一用力,就把她拉的坐到了自己腿上。雙臂交錯一抱,就把她緊緊攬在自己懷裏。


    他在她耳邊沉沉歎了一口氣,“說吧,你想怎樣?如何才能消氣?”


    琉璃聽了這話,似乎是她無理取鬧一般,心中更惱,氣憤的揮舞著小拳頭捶他,委屈的雙眼通紅,豆大的眼淚撲簌簌的像是下雨一樣的滴落在兩人的衣襟上。


    “你混蛋,你那樣對我,我還不能生氣了?你討厭,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要迴長生宮去,我......我要去找我師尊。”


    玄麒見她聽擰了自己的意思,心下無奈又無力,但更多的是心疼。琉璃的性格,若不是真委屈了,哪會作這般姿態,他緊緊的抱著她,大手在她後背拍撫,哪裏還顧得上什麽麵子、策略、原則什麽的,隻柔聲哄著,“琉璃,琉璃,別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讓你消氣而已,都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罰都隨你,好不好,乖,別哭了。”


    琉璃聽著耳邊的柔聲細語,心氣平複了不少,從他懷裏抬起身,孩子氣的抽噎著,用手背揉搓眼睛,被玄麒攔下來,換作絹帕給她擦拭臉上的淚痕。


    她看著他,看著他的小心翼翼,吸了一下鼻子,才道:“我不是生氣,就是有些鬱悶。原本我們一路遊玩,相處著都是很自然舒服的,我想幹嘛就幹嘛,想怎樣就怎樣。但剛剛來到這裏,我突然就不知道該如何玩耍了,亦或者,是不知該如何對待你。就想跟你發脾氣。”


    琉璃的眼睛一向明亮,此時,剛被淚水洗過,比眼前的鏡湖還要更加清透、清澈。


    也因此,她眼中的迷惘,更加明顯。


    玄麒當然看懂了,就是因為看懂了,他覺得自己的這顆心,突然間,就感到又悶又疼。她的迷惑,他也曾有過。


    隻是她與他不同。她少小時就長在無上殿,身邊都是父兄一般護著她長大的男子。雖說看了很多雜七雜八的話本、傳奇,但身處的環境單純,如何有人專門給她講解這些男女情愛之事?她不知如何應對,也是應該。


    他溫柔的替她重新把哭亂的發髻梳理好,這才直視著她,鄭重的說道:“那你試想一下,若換作是別的男子這般偷偷親你,你會如何?”


    琉璃不由得跟隨他所言想象,若換成是其他人,換成誰呢?她認識的人並不多,此地,最熟悉的是薑溪。如若是他的話,不行!她搖搖頭,大大的不行!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玄麒見狀,心下暗自高興起來。麵上卻看不出。他繼續說道:“再就是,我依舊是我,並未有何改變,難不成你從此都不再見我不成?”


    從此都不見玄麒,那,那也不成!對於琉璃而言,她的生活就是長生宮諸人和玄麒。再無其他。


    見她思索,玄麒繼續說道:“依舊會像以前一般護著你,隻要有我在,就不會容任何人傷害你。你依舊像從前一樣,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我都會陪著你。天地之間,萬萬人之間,我隻待你一人如此。這樣可好?”


    琉璃看著他這般鄭重的說這許多話,她不知不覺的就記在心裏。她剛剛仿佛被糊住的七巧玲瓏心,慢慢又變得靈動起來。她眼珠一轉,挑眉說道:“你說的這些話我可都記下了,若日後做不到,哼,若做不到,我就揍死你!”說著,還揮舞著自己的小拳頭。


    玄麒莞爾,他認真的看下她,沉聲說道:“好。”


    見她破涕為笑,心下提著的那口氣終於放下。他把她攬在胸口,愛惜的輕撫她的發髻。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輕輕的在她發間落下一吻。他的這顆飄飄蕩蕩了一日的心,終於找到了安放之地。


    “我的琉璃,是這個世上,最清透、最美好的姑娘。”


    她雖未言明,但通過剛剛,他自然知道,在她心中,他是不同的。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陪她一起,慢慢通曉這世間諸事。


    琉璃安靜的倚靠在他懷裏,看著水天相接處,一行白鷺漸漸飛遠。她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聽著不錯,再多誇讚我幾句。”


    玄麒無奈的搖頭,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讓我瞧瞧你這臉是用什麽做的?怎這般厚?”


    她白他一眼,皺皺小鼻子,“哼!也不知道是誰臉皮厚,趁我喝醉了偷偷親我!”


    玄麒被這小東西一句話,堵得一張俊臉脹的通紅。暗自磨牙半晌,竟耐不得她半分,“你——個小沒良心的。”


    琉璃看著他拿自己沒轍的模樣,得意的咯咯笑出聲來。


    他歎了一口氣,想著這一日來的遭遇,一點都不想承認自己這般慫包的模樣。他忍不住在心下吐槽自己。活該!這就是老牛吃嫩草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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