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下,小樹林後的斷崖逐漸沉沒在越來越大的陰影裏。


    蟲鳴陣陣,兩個黑衣人出現在斷崖下的繩子旁。


    當先的一個黑衣人奇怪道:“老三去了一整天,怎麽還沒迴來?”


    其身後的黑衣人納悶道:“難道上麵發生了什麽變故?”


    “不可能,以老三的武功,隻要小心一點,怎麽連逃到崖邊都做不到?除非……”


    “除非,那裏有變故!”


    “玄陰子已死,他除了和我們合作,還有什麽出路?”


    “人心難測。”


    “你提醒過他,我們的人會在早上上去?”


    “並未,隻說會有人與他聯係。”


    “這事倒是奇怪……”


    “我上去一趟,看看老三的蹤跡?”


    “不,老二,你去後麵找個人來。”


    一個黑衣人一點頭,向後消失在樹叢裏,沒一會兒,領著一個長得和猴子似的瘦小青年迴來。


    瘦小青年二話不說,向前方的黑衣人諂媚一笑,雙手抓住繩子,像隻靈活的猴子一般攀上斷崖。


    兩個黑衣人仰頭看著融入陰影裏的瘦小青年越爬越高。


    “老二,這繩子夠不夠結實?”


    “絕對結實,早上老三已經爬過,還在上麵檢查過一次。”


    “這家夥是誰帶的人?動作挺靈活,以後可以多注意注意……這……”


    “閃開!”


    驚恐的叫聲迴蕩在斷崖間,瘦小青年從上麵掙紮著掉迴斷崖下。


    “噗!”


    灌木叢裏鮮血四濺,青年抬頭,“嗬嗬”幾聲,扭曲地掙紮了兩下就沒了動靜。


    繩索緊跟著掉下,繞在兩個黑衣人旁邊的樹冠上。


    “老大,這……”


    吃了晚飯,張初佩好刀,腦子裏一邊想著之前思考的功法問題,一邊拿好繩索,推開門,準備去散個步。


    忘記件事……張初把桌子下睡覺的雞提出來,又喂了一顆藥丸。


    這雞現在昏昏沉沉的,任他揉弄也沒有什麽反應。


    瓷瓶內本來有五枚藥丸,之前練功練得太投入,他抽出一點時間喂了一顆,加上現在喂的這顆,現在還剩兩顆。


    從已經被喂了三顆藥丸的雞來看,這安神丸的效果好得出奇,簡直比迷藥還要好用,要是沒有問題才是見鬼了。


    不過,陰山派的眾人都知道張初練的是混元金身,百毒不侵。這點章青比誰都清楚不過,那他這是什麽用意?難道吃完五顆會有什麽奇異變化,以混元金身的強悍都無法抵禦?


    要不要擒住,或者直接弄死章青?這個想法隻在張初腦子裏出現片刻就被清除,無它,沒有把握而已。


    還是先把五顆藥丸都喂雞再說吧……


    外麵的天已經黑了下來,張初雙目沒有焦距地行走在寂靜的廊道裏,思考了那麽久,他對於天意四刀的第二刀的練習已經有了思路……


    想到這裏,他對於餘禦那個家夥還是有點佩服的,不僅學會了天意四刀的前兩刀,還自創了第三刀,論天資,至少比第八代玄陰子要強。


    “咦,這兩個家夥怎麽混在一起了?是不是想搞事?”


    陰意宮外,張初看著吳有為與章青一前一後走進陰意宮,有點驚訝。


    想了想,張初試圖跟上去看看他們是怎麽迴事,但還沒有動彈,章青一迴頭已經發現了張初。


    “見過大師兄。”章青笑嗬嗬,不急不緩地行禮,“大師兄這是去哪?”


    吳有為裝作沒聽見,自顧自地消失在陰意宮的門內。


    “去散步,不知道章青師弟在做什麽?”張初從吳有為的消失處收迴視線。


    “與大師兄一樣,四處消消食。”章青打量一眼張初,“大師兄吃了我早上送來的安神藥丸?”


    “吃了,藥效不錯,一吃就想睡覺。”張初的眼神有些奇怪,“章師弟怎麽知道我吃了?”


    “嗬嗬,大師兄身上有細微的藥丸氣味,這點常人聞不出,但師弟常年與藥草打交道,能夠聞出這點味道。”


    “你這鼻子倒是靈敏。”張初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有一個男人說能夠聞出他的體味差差異,讓他滲得慌。


    隨意聊了兩句,章青跟在吳有為之後,向陰意宮深處走去。


    靜靜地看著章青的背影,張初的右手緊了緊,心中壓下的想法又徒然冒出,但直到章青消失也沒有什麽動作。


    這家夥真警覺,走路時也沒有什麽破綻,張初收迴視線,懶洋洋地向今早練功的小樹林走去。


    小樹林裏漆黑一片,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修煉混元金身的緣故,一丈之地,在他的視線中和白天沒有什麽區別。


    “黑夜視物的感覺倒是奇特……”黑暗中的張初如同一團蠕動的霧氣,閃過一顆顆樹木,不斷深入小樹林。


    斷崖邊,看見繩子已經斷掉,張初有點得意,看來早上的布置還是有些作用。


    張初將身上帶的繩子,一頭係在石頭上,從同樣的位置,把另一頭丟下了斷崖。


    不知道會不會有魚兒上鉤……坐在旁邊的張初百無聊賴的想到。


    這個世界也有天空,也有無數星辰,張初背靠石頭,隨手摘了根草莖放進嘴裏,仰頭看向天空。


    “真是好大的世界……”想起今天灰衣人的話,張初心馳神往。


    “那雲影一刀的立意實在太蹩腳了點,一片烏雲,能夠遮住多大的陽光,又能遮住幾時?怎麽能算無處可逃,無處可躲?真正無處可逃的應是這蒼涼似畫卷一樣展開的天空……”


    “亙古籠罩大地,凡有存在者,皆在天空之下……”


    斷崖下,兩個黑衣人急匆匆地從樹叢裏跑出。


    “老大,真的,我真的看見有繩子掉下來了。”


    “我看見了。”


    “老大,你說這會不會是老三幹的。”


    “不可能,老三會給我們發信號。”


    “那……難道是那廝?不知道上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找個人來試試這繩子。”


    “老大,剛才那繩子好像是被利器……”


    “不,是意外斷的,你現在去找個人來。”


    一個黑衣人退去,沒一會兒帶著一個麵色發白,神色緊張的馬臉年輕人過來。


    “怎麽如此不堪?站直,腿別鬥,之前發生了意外,現在上麵換了新繩子,你隻要能夠爬上去,以後,你,你的直係親屬都能夠享受嫡係子弟的待遇。”


    “是,長老!”年輕人一咬牙,抓住了繩子,心驚膽戰地向上爬去。


    “這次好像沒有意外!”


    年輕人越爬越高,沒多久就成了一團看不清的黑影,斷崖下的兩個黑衣人鬆了口氣。


    ……


    “唿,終於爬上來了……”馬臉青年手腳並用,一臉後怕地爬上斷崖。那麽高的斷崖,加之爬的時候還要提心吊膽,生怕一不小心就步了之前那個倒黴家夥的後塵,就算他平時練功勤奮,手腳麻利,現在也累得渾身酸軟,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彈。


    肩膀被什麽輕觸了一下,有點癢。


    馬臉青年扭肩,一拍。


    又有點癢。


    “娘的,蟲子都來欺負老子……等老子發達了……”馬臉青年一邊嘀咕,一邊不耐煩地伸手抓向肩膀。


    觸手冰涼,像是金屬。


    再摸。


    刀鋒向前壓到了脖子上……


    馬臉青年渾身一震,嘴巴下意識地大張,聲帶還沒來得及震動,就啃了一嘴的泥腥味。


    “噤聲,否則我就殺了你。”


    按在脖子上的那隻手掌不大,卻格外有力,馬臉青年掙紮了幾下,發現毫無作用,知道生死就在一念之間,連忙把頭埋下,驚恐地嗚嗚幾聲。


    手掌鬆開。


    馬臉青年打了個寒顫,小心翼翼地抬頭,就見星光下,一個男人蹲在一塊石頭上,手裏拿著一把散發著寒光的長刀,刀鋒離他的脖子不過幾寸遠。


    插進泥土裏的右手一抓,過了一瞬悄悄鬆開,便聽到蹲著的男人嘖嘖說道:“不錯,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馬臉青年身體一僵,顫著嗓音道:“這……這位前輩,不要殺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沒用的。”張初手裏的長刀在馬臉青年的頭上敲了敲,每敲一下,長刀下的馬臉青年就跟著抖動一下,“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馬臉青年慌忙答道:“吳二,我叫吳二,在家裏排行老二,所以叫做吳二,也有人叫我吳老二,我家……家裏……”


    這家夥有點意思,張初把刀拿開:“你上麵有個吳大,下麵有吳三,吳四?”


    “是這樣的,前輩,我上麵有個兄長,叫做吳大,死了好多年了,我想改名叫做吳大,老母不同意,我……我不喜歡吳二……吳二,吳二,名字太傻了。”吳二小心翼翼地向上瞟了一眼,手腳挪動了一下,換了個稍微舒服的姿勢趴著,“我有個叫吳三的弟弟,還有個叫吳四的妹妹。”


    “吳姓……”張初有點驚訝,“你們是什麽身份,從哪裏來的?”


    “前……前輩……”


    “你是個聰明人,不要說廢話來糊弄我。”張初將刀子插在地上,“你看見這刀嗎?你知道它砍過幾個人頭嗎?”


    吳二趕緊點頭:“前輩,小人有問必答,小人是吳家人,從方渠城來的,我……我們天還沒亮,就從方渠城過來,這邊也沒有吃的,劉長老就讓我們自己解決,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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