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少辛任由她往林子外麵跑。


    而林子外麵根本不是什麽開闊的空地,是一處高坡。不夠高,但足以摔死。


    祝月沒跑多遠就跑出了林子,前路就在眼前,她心裏已經很清楚,自己是進退無門了。直到這時候她還不明白蘇少辛為什麽要害她,迴過身,蘇少辛已經走到了幾步遠的地方。


    霍千已經痛到昏厥,被蘇少辛草草困住雙手,拖著走過來。


    她穿著的淺色衣裙上沾著星星點點的血,麵無表情,眼中卻是寒意如刀。


    祝月哭著說:“為什麽?”


    蘇少辛輕輕笑:“憑什麽你能嫁給師兄?我怎麽會輸給你這種女人?無知又脆弱,我一根指頭都能捏死你啊。”她就是要弄死霍千和祝月,出門之前,她和同門透露霍千師兄拜托她給祝月送了紙條,而她自然有辦法找出此刻不在場的證據。


    等他們兩個屍體被發現了,誰會想到她才是兇手?


    祝月搖搖晃晃地站在絕路邊緣,迴頭看了一眼,底下雖然一眼能望到底,但掉下去也必死無疑。


    對麵寒光一閃,迎麵過來的長劍將她逼得隻能後退。


    她腳下一空,跌落而下。


    好運的是,崖壁上長著的樹幫她緩衝了兩次,或許還有姿勢問題,她重重落在地麵之後還沒有死。昏昏沉沉躺了很久,周圍漸漸黑下來。


    有人慢慢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她聽見那人自言自語說:“蘇少辛果然還是想要害死這兩個人。”


    聲音很陌生,柔又溫暖。


    對於聶青漁,那日之後沒過幾天,又見秦珂帶了兩個人迴來。他當時正靠著院子躺椅上的軟墊,懶懶地翻著手中的書。


    祝月和霍千身上都有傷。一眼看過去,霍千的手腕已經廢了。


    他毫不在意地收迴目光。


    嶽陵宗後山有條不為人知的小路,連通了嶽陵宗裏外,可進可出,極為隱蔽,知道這條路的隻有秦珂和陸故離。秦珂就是借著這條路,偷偷摸進了後山,救下了受傷的霍千和祝月。


    兩個人外傷嚴重,然而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好藥,秦珂出手相救,好歹能叫他們性命無憂。


    見秦珂又去叫伏娘幫忙安頓,聶青漁眼風輕輕一掃過,黑沉的眼眸帶著玩味:“你這是發善心發上癮了嗎?救我一個還不夠?”這裏都快成醫館了,他從前怎麽不知道她如此愛管閑事。


    秦珂一笑,“我這個人,沒什麽優點,就是心腸好!”


    聶青漁一嗤,合了書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低頭說:“你對嶽陵宗倒是真上心,然而他們都把你看作叛徒。”說著一莞爾,麵上帶著譏誚,“費力不討好。”


    他居高臨下地微俯著身,仔細打量著秦珂麵上的表情。


    秦珂看上去還是那副笑盈盈的樣子,她身上染了血,抬起手,手上也滑膩一片。她覺得難受,趁著聶青漁正認真地等她迴答,突然把手按在了他雪白的袍子上,用力一蹭。


    還故意笑著眯起眼,舉著蹭掉大半血跡的雙手,對他說:“謝了啊。”


    聶青漁頓時嫌惡極了,皺著眉,“你可真……”他從來淡定,言語間頗多嘲諷。秦珂一直順著他,這一次卻用這種惡心的方式讓他閉嘴。


    這時候秦珂就慢慢悠悠地笑起來,背過手去,站在他對麵抬頭看他,一邊毫無悔意地問:“我給你做的長袍你為什麽不穿?”她親手縫了長袍給他,從未見他穿過。


    她指指他身上的血汙,笑著說:“這下你沒衣服穿了吧?快去換上。”


    聶青漁停頓了一下,還真是難得地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說她什麽才好。而他如今也算寄人籬下,雖然不在乎受製於秦珂,卻也看起來乖乖地進屋換了衣服。


    相比之下,祝月來到了千玄門,自醒來卻是日日以淚洗麵,不像聶青漁這樣隨遇而安,簡直像是後院裏的主人一樣。除了出不去院門,行動自由,臉皮甚厚。


    除了秦珂和伏娘,千玄門之中都是兇神惡煞的男麵孔。因為霍千的所作所為,祝月生怕自己清白不保,再不能迴嶽陵宗,再也見不到她心心念念的陸故離。


    所以整日裏低眉斂目的,秦珂稍有靠近,就淚漣漣地看著她,活像秦珂欺負了她一樣。


    秦珂給她提供了舒適的居住條件,幫她看傷,用好藥養著她,盡量表現得毫無惡意。這些天祝月知道原來她的救命恩人就是她曾八卦過的前宗主之女,秦珂。而她也隱隱發覺,麵前這個人,似乎並不像嶽陵宗裏的人所說的那樣可怕。


    她在後院裏養傷的這段時間,也看到了當初讓她生懼的聶青漁。聽說他是被千玄門的人抓來了這裏,雖然怕他,但因為他到底是嶽陵宗的弟子,見了他倒覺得多了許多安全感。


    隻是聶青漁不愛理會她,一句話都沒和她說過。


    她因此就更不敢隨便出門了,躲在屋子裏祈求著早些能被秦珂放走。


    秦珂隔兩天就會來一次,話也不多,隻是過來看看她身上的傷。這一天又推門走進來,祝月眼見著她一步步走近,坐到自己身邊,就微微側過臉,用手扒拉著臉側垂在的頭發,遮掩著不敢看她。


    但秦珂早就看過了,祝月的右臉上劃痕交錯,幾乎毀掉了半張臉。她輕聲問:“你想迴去嗎?迴到嶽陵宗。”


    聽了秦珂的話,祝月壓抑著這麽多天的委屈立刻爆發,強忍了一會兒還是哭出聲,半晌哽咽著說:“想……我想!”


    秦珂伸手幫她抹掉眼淚,她表現得又怕又難過,秦珂卻笑了,緩緩說著:“我們這裏也很好啊。蘇少辛要害死你,你還要迴嶽陵宗去,重新跑到她眼皮子底下晃悠,是嫌自己活得長了嗎?”


    祝月顫抖了一下,半天才說:“故離……陸師兄會保護我的。”


    她早聽說過秦珂尚在嶽陵宗的種種事跡,都說她從前如何受寵,又險些嫁給了陸故離。怕自己稱唿得親密惹惱了秦珂,連忙改口。


    秦珂嗬了一聲:“保護?他能保護誰?”祝月不由得想起蘇少辛沾滿血的長劍,無情的姿態和對自己突如其來的恨,臉都白了。耳邊又是秦珂漫不經心的語調:“你這條命,他可沒能護住。”


    秦珂心裏清楚現在嶽陵宗裏的人能堅信不疑,是她殺死了秦乘風。而證明她無辜的人,隻有看到了真相的霍千。所以她把霍千救下,畢竟他在宗門中畢竟也有著不低的身份地位,說出的話還是比較可信的。而且他又有足夠的證據能拆穿蘇少辛的謊言:心法是落在了蘇少辛之手,也是她將殺人的罪名嫁禍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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