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冷笑,將冷室的鎖重新上好了。


    十多天以後,這片海域,有不速之客降臨。


    “叫本尊來作甚?”


    千燼坐在宮殿外邊的椅子上,眼角勾起一絲淺笑,沒有多餘的情緒,那雙眸子裏盛滿了涼意。


    “你閑,就叫你來了。”


    天道說出口的話也毫不客氣,沒個正經理由,卻又理直氣壯。


    “本尊不閑,她被你們關在哪裏?”


    他話鋒一轉,眸中泛出淩厲的寒光。


    既然來了,總不會什麽都不做地就那樣離開。


    “尊主,千燼找上門了。”


    天道沒理他,反而望向遠處。


    千燼也跟著望過去,他認不太出那是誰。


    記憶裏,沒有這樣風華絕代的人,他給人的感覺,很獨特很獨特,就像…是生來的王者,但也可惜,是個被蒙了塵的王者。


    “那是你們尊主,也就是…這片海域的王?”


    “嗯。”


    天道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


    千燼很好騙…隻要一封信,他就乖乖來了,簡直是毫不費功夫。


    “來尋她?”


    帝熙冷笑,尋她可以,找不找得到人,那就不一定了。


    “是的,找水千來了。”


    天道高喊,眼尾的笑意差點就要抑製不住了。


    帝熙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來,如畫的眉眼暗含冷意,粗看,是一點情緒也沒有的。


    誰也不知道,神的心底,藏著怎樣的波濤洶湧,又暗含怎樣的大雨傾盆。


    千燼朝著他,拱手示意。


    以他魔尊的身份,與這片海域的王,大抵是能坐在同等位置的。


    他們,誰也不比誰好。


    “你找她?”


    帝熙在千燼麵前冷冷地盯著他,淡藍色的眸子裏,似印滿了雪花。


    “嗯。”


    千燼應,抬了抬頭。


    對方比他要高出那麽一點點,要想正視對方的眼睛,還得抬個頭才好。


    “她不會跟你走的。”


    他冷冷地道,沒問千燼尋她作甚。


    似乎已經認定了,千燼是來尋她迴去成婚的。


    千燼皺眉,那封信裏,明明白白地寫著,她過得不好,寫著她被關住了,現在對方的態度又是這樣,讓他有點拿不準了。


    “她不會跟你走的,她走不了。”


    天道重複了這句話,隻是在最後壓低了嗓音,幾乎是用氣息在說話。


    他的眼神,明晃晃地寫著暗示。


    暗示千燼,一定一定要去找寧沂,也暗示他,寧沂過得並不好,也不是不想走。


    帝熙冷冷地掃了天道一眼。


    天道身形一頓,跟到帝熙身後去了。


    沒再迴頭,留了那個眼神那句話,剩下的,就讓千燼自己體會了。


    千燼敲打著椅子的扶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既具有節奏感,帶著些不經意,但又蘊含著力量。


    他的神識,掃過了大片海域。


    沒能找到寧沂,倒是找到了欒槐。


    當年跟著他們一起的女孩。


    那麽…這裏有欒槐,有那隻鮫人,那麽,那個看似風華絕代、萬裏挑一的人,似乎很容易地就能猜到他的身份了呢。


    當年,與鮫人關係好一點的,一是欒槐,二就是那個小胖子。


    雖然,小胖子似乎不待見他,但他也沒一點在乎的模樣,隻管往小胖子身上湊就好了。


    他當時,好一陣唏噓的。


    那模樣啊……像極了卑微至泥土的愛情,可分明又不是愛情。


    更像是供奉著無上的長官,偶爾,他也能從鮫人臉上看見一些諂媚。


    他起身,暗紅色的眸子,更亮了些。


    不過,對方的真身,似乎有點奇幻啊。


    理了理玄色的長袍,往欒槐的那裏去,去那裏,找欒槐,應該是可以知道她的下落的。


    欒槐聽見敲門聲時,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


    走到前麵去開了門。


    她本來,是不喜歡做針線活兒的,隻是,帝熙似乎喜歡看女人繡花的模樣。


    既然他喜歡,那她繡點花兒…也未嚐不可。


    “是你啊。”


    打開門,見到一張不算熟悉,但勉強記得的麵孔。


    是五十多年前的故人。


    她臉上寫滿了不悅。


    當年拋下他們跑走了的兩個人,一個是冰室那女人,一個…就是千燼了。


    在得知了他們的拋棄以後,她對這兩個人,實在是難以再生起什麽疼惜感了。


    “水千在哪?”


    他問得直白,連假意也不做,一個問好愧疚的字也沒有。


    欒槐冷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水千跟千燼一樣,一點愧疚也沒有。


    好歹,也是一起走過那麽長一截路的人,他們說拋棄就拋棄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五十年前拋下你們,是一種很不堪很不堪的做法?”


    他笑,眉眼裏沒有一絲不悅。


    就算他含笑的模樣再柔和,他也不會是一個隻知道笑的傻子。


    欒槐冷哼一聲,似乎是在反問。


    “我們隻是走了自己該走的路,本來,我們的路途裏,就沒有將你們算計進去,若是能出來,那是你們的本事,若是出不來,那就是你們的命不夠大。說到底,我們都自私,你們覺得,本尊與她就該進去救你們,但…若是本尊跟她的命也搭進去了呢?本尊與她也自私,我們不想將命搭進去,不想用命去救你們這些…同樣不堪的人。”


    他語調很低,低低沉沉地,說出來的話啊,特別動聽,特別容易讓人沉進去。


    “況且,你們也不知道,本尊跟水千到底有沒有去找你們。本尊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們找了,也等了,隻是找不到也等不到。”


    那雙暗紅色的眸子裏,褪去笑意,染上了寒涼。


    找確實沒有找,但他們等了。


    撒一點慌,不算什麽的。


    “可是…可是水千她害了尊主,她非但沒救尊主,還利用尊主逃出來了,利用完尊主,她甚至……”


    欒槐頓了頓,咬著唇,不怎麽想將話繼續說完。


    “她甚至還給尊主下了藥,尊主現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作。”


    “你是說那個小胖子?”


    他話裏毫不留情。


    “若是本尊,本尊也不會想要那樣的小胖子當徒弟,看上去教也教不好……更不用說什麽悟性了,水千啊,恐怕是沒少因為這小胖子受其他宗門修士的嘲笑。”


    “她受了嘲笑,就該報複在他身上?她既然養不了,為什麽又要將尊主養在身邊?給不了尊主一個安穩的少年時光,她倒不如別撿迴尊主,讓尊主自生自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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