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有這樣大的風險,旁人不想牽扯其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謂#人之常情#罷了。


    沉香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說是床,其實不過是她弄來了一些木板以及石塊隨意拚起來的一片略平整的地方,上麵鋪了些幹草,還鞣了一片野獸的皮毛,權當做晚上休息的地方。


    她從小到大雖然算不得嬌生慣養,卻也是沒受過什麽苦的,如今竟能在這樣的地方講究了這麽長時間,她自己有時候想著都覺得心情複雜。


    不過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躺在床上,有那麽一瞬間突然福靈心至,似乎get到了那位鬥戰勝佛的言外之意——對方隻說不會收自己為徒,卻從沒說過不會教自己法術。


    有了這樣的理解,沉香一瞬間隻覺得心頭的勁就冒出來了一樣,她也不頹廢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身起來,抬腳就要向外麵走,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來,在屋子裏轉了幾圈,然後慢慢的在床上又坐了下來。


    ——她得先冷靜一下,將思維好好的捋一捋,且那鬥戰勝佛既然表現的這麽委婉,想來確實是不怎麽想摻和進這樣的大事之中,所以她也要想一個萬全之策,不能表現的這麽明顯才行。


    這樣想著的沉香反而是冷靜了下來。


    隻能說經曆的事情多了,人不自覺的就會成長起來,要是放到以前,沉香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還有這麽思慮周全的一天。


    ……


    眼看著沉香跟著孫悟空在修道一事上漸漸步入正軌,蘇乩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沒忍住歎了一口氣。


    楊戩在見到沉香和孫悟空偽裝出來的人成功碰頭之後就離開了花果山去忙接下來的事情,蘇乩卻並沒有離開,她仍舊在花果山附近拉來一朵白白胖胖的雲,整日裏趴在上麵看孫悟空教小姑娘學法術。


    孫悟空並不是個好老師,不過沉香先前被迫背了一整個山洞的相關典籍,對於孫悟空那過於簡單粗暴的教學方法倒也接受良好,故而一天天的,她的修為穩步增長的。


    嗯,更具體的來說,應該是她一天天的,將自己原本就具有的仙骨融會貫通起來。


    時間一天一天的流逝,沉香的變化越來越大,終於有一天,孫悟空假借的那個名為#烏有#的中年人,在花果山失去了蹤影。


    沉香:“……”


    沉香翻遍了整個花果山都沒有再見到烏有先生,一時之間就有些茫然,她在山腳下停留呢好幾天,都沒有再見到烏有先生,她隻能懷著微妙的複雜心情在山腳下叩拜了之後,就離開了花果山。


    等到她離開,孫悟空就直接跑去了蘇乩停留的那朵雲上,蘇乩對此並沒有覺得意外,就隻撐著下巴看過去,歪了歪腦袋道:“怎麽突然不教了?”


    孫悟空笑了一下,在她對麵坐下了,沉吟了一聲迴道:“我已沒有什麽可教的。”


    他向來是個機靈的,且很多時候也總是特別敢想敢做,因而經過這麽長時間的鋪墊,再加上蘇乩難得這樣上心,他大概都已經能夠猜到楊戩想要做的事情,不過實際上,他對於這件事其實並不怎麽看好。


    他心裏這樣想著,眼皮子動了動,索性就說了出來:“沉香雖則有些天賦,卻並非驚才絕豔,顯聖真君所求之事……”


    孫悟空搖了搖頭,並沒有將話直接說透,不過盡管他沒有說出來,但他的神態語氣無一不在表達他的意思,蘇乩聽懂了,於是輕描淡寫的笑了一聲。


    孫悟空:“……”


    雖然蘇乩一句話都沒說但他微妙的竟然看懂了她的意思。


    以及——大佬了不起啊……


    孫悟空在心裏默默地念了一句,然後從善如流的決定跳過這個話題。


    咳。


    活的時間長了有一個好處就是任何時候都不會擔心沒有話題可說的問題,比如說現在,孫悟空本意是想轉移一下注意力,不過開口時隨便挑一個話題,蘇乩都能輕而易舉的接上,結果本來並沒打算深入的問題兩人一時間說的興致勃勃。


    蘇乩事到如今也是想開了,她最開始確實是非常擔心楊戩的狀況——好歹是親手養大(?)的崽子,要眼看著他去做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已經漸漸學會了了七情六欲的蘇乩會覺得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過她圍觀到了現在,心也就跟著慢慢放下來了,一方麵是楊戩的計劃確實沒的說,似乎連人心都被他算計的清清楚楚,理論上並不會出什麽意外。


    另一方麵蘇乩則是在智腦的提醒下,突然意識到,就算楊戩到時候出了什麽問題,大不了她出來將人撈走也就是了,阿九要是不高興的話,她撒撒嬌忽悠一下完全不會有什麽問題。


    ——一點兒後顧之憂都不會有的那種。


    這麽想通了之後,蘇乩也就沒有再跟著楊戩了。


    本來嘛,她先前跟著楊戩一半是擔心楊戩的安危,另一半也是想圍觀一下第一現場。


    這會兒最精彩的部分差不多已經演出結束(……),剩下的不用楊戩說,蘇乩也能夠猜到沉香小姑娘絕對會按照楊戩的設計一步一步的走上她改到達的地方。


    對已經圍觀過一次孫悟空大鬧天空的蘇乩來說,要再圍觀第二次感覺都有些索然無味了呢。


    蘇乩難得穿了一身鴉青色的衣裳,撐了一把同色的油紙傘在青石板的路上慢悠悠的走著,前兩天吹了極大的風,今日風停了,卻起了一層厚厚的霧,夾雜著蒙蒙細雨,走在路上稍微有些距離便看不清楚了。


    當然這是對普通人來說,蘇乩的視力倒沒怎麽受到影響,反而覺得這樣的天氣撐著傘在雨中漫步也是一項足夠有趣的體驗。


    她是幾天前來到這座城鎮的,原本沒打算多久留,隻不過吃了頓飯的功夫,蘇乩正打算要走時鎮上突然吹起了風,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枯枝敗葉被狂風卷的在空中亂舞,偶爾還會有小石塊被揚起又落在地上敲擊出一連串的聲音。


    普羅大眾對異於常態的天象總是會覺得畏懼,況且這樣大的風,稍微瘦一點的人走在路上,看見的人便要忍不住疑心對方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就被風吹走了似得。


    故而這兩天街道上就顯得尤其的荒涼。


    蘇乩站在吃飯的店家門口,向街道上看了兩眼,因為風起的突然,店家這會兒慌慌忙忙關窗的關窗,關門的關門,收拾外麵晾曬東西的收拾東西,總之,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整個城鎮一時間都變得非常熱鬧。


    再加上狂風也不甘寂寞的唿嘯在街道上,越發帶出一種別樣的喧囂感覺來。


    蘇乩看了一會兒,風將她的頭發和衣服吹的亂舞,因為周圍匆匆忙忙來往的人類並不少,故而她也沒有表現的過於淡定,便任由那狂風將她的衣裳頭發卷的淩亂。


    不多時,街道上攤販人影都散了個幹淨,蘇乩停留的這家店主見門還大開著,走過來小心的看了蘇乩一眼,頂著狂風陪笑道:“風這會兒大的很,客官不若且先在店裏歇歇腳?”


    蘇乩“唔”了一聲,指著鎮子西邊的位置問道:“那邊有什麽?”


    店家:“……”


    店家下意識愣了一下,然後臉色便有些發白。


    因著蘇乩不管是容貌還是氣質看著都不像是普通人,雖則身邊沒有跟什麽下人,但作為一個見多識廣的店家,他心裏自然而然的就猜測蘇乩可能是什麽離家出走的士族小姐。


    如今因為皇室的影響,上行下效之下女子的地位空前的高,像蘇乩這樣獨身一人在外行走又看起來並不像江湖人的女郎,也不算是特別少見,所以店家對此接受的非常良好,甚至還順便腦補了一下蘇乩身上發生的事。


    蘇乩在此之前對店家大開的腦洞並不了解,不過此時此刻她並沒有錯過店家的神情變化,於是心裏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店家對於蘇乩提到的方向表現的諱莫如深,甚至要不是蘇乩生的委實絕色又看著嬌嬌弱弱纖細的讓他有些不忍心,他差點兒都要直接變臉將人在這樣的天氣裏趕出去了。


    好在看著店家臉上陰晴不定神情一番變化,心裏已經有所猜測的蘇乩並沒有再尋根追底,反而朝店家笑了一聲,主動向門外走去,麵上還帶著些許笑意:“這會兒風大,店家還是快些將門關了吧。”


    她纖纖細細一個人,被風揚起的衣服勾勒出的腰肢細的似乎連一握都沒有,容貌又生的極精致,微笑看過來的時候越發顯得眉目如畫,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這一幕店家眼中幾乎下一秒就會被那暗含了黑氣的狂風吞噬殆盡一樣。


    店家一瞬間就變了臉色,嗓音在風中聽起來破碎又扭曲:“你要做什麽?!快進來!”


    蘇乩朝店家笑了一下,便向著鎮子西邊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這會兒因為突變的天氣,街道上真的人很少,就算偶爾有人,也是還沒來得及趕迴去這會兒正往家裏跑的,偶爾有人和蘇乩打了個照麵,放在平時他們可能還會好奇一下鎮子裏來了個新麵孔以及這新麵孔生的可真是漂亮,但這會兒這三兩個主人甚至都沒有關注生的什麽模樣,隻注意到有個人和他們這些行色匆匆的感覺畫風很不一樣而隨意多看了一眼罷了。


    蘇乩並沒有在意旁人的眼光,她堅定的一步一步向著鎮子西邊走了過去——至於原因的話,在她眼中,如今這場狂風並不僅僅隻是單純的天氣突變,而是那邊有一位善人似乎出了什麽意外,而引起了這一場天道的預警。


    #善人#對修者來說其實是一個挺特別的概念,簡單的概括一下,善人們身上都具有功德,有些是前麵幾世積累的,有些是今生行善積德修來的,這些功德會讓他們在生活中比常人更加順遂一些。


    嗯,還有就是特別容易引起一些心術不正的妖物鬼物的覬覦之心。


    雖說善人們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是受天道所庇護的且比一般人生活的更加順遂,理論上來說應該是萬邪不侵的這種設定,但這個世界總是不會缺少一些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存在。


    善人們再是得到庇護,也架不住旁人想法設法的暗害。


    不過大體上大家都知道別人的功德想要據為己有那是不合常理的,就算當時成功了,等死後生前所做過的一切事情都會在生死簿上顯現,十殿閻王會根據這些行為判處罪行。


    但人嘛,都有個僥幸心理。再說了他們覬覦旁人的功德,大多數都是為了長生不老,就總覺得隻要不死,就不會被閻王所審判。


    這個想法可以說是有理有據相當令人信服了——反正不管旁人信不信,敢不擇手段對善人下手的妖鬼們是絕對信了的。


    扯遠了。


    總之,此時此刻,蘇乩就察覺到了這麽一個善人,似乎遭受了什麽大危機,立刻就要魂飛魄散的樣子。


    天道也是因此而發出預警,本意是警告妖鬼莫要太過貪心,當然可想而知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存在,當然也不會如何將這樣的警告放在心上。


    蘇乩這會兒唯一有些疑惑的是,那邊既然有善人,為什麽方才那店家一提到的時候卻是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


    這實在不能不讓蘇乩感覺到深深地好奇。


    她很快就抵達了鎮子西邊。


    那裏有一座挺闊氣的宅子,宅子方圓一戶人家都沒有,就自成一體沒有左鄰右舍,看著就不是什麽正經宅子。


    蘇乩站在不遠處,向著宅子上空望了望。


    門是緊緊的被關著的,她能聽到唿嘯的風聲中夾雜著嬰兒尖利的啼哭聲和女子淒厲的哭喊,猛的一聽感覺跟裏麵有個待產的婦人剛生產了似得。


    蘇乩情不自禁在門口出了一下神,然後才繼續向著門口走去。


    門被關的很緊,明明風大的好像連門框都要被吹倒了的樣子,但一左一右那兩扇破舊的門板卻仍舊堅強的立在那裏,發出讓人心驚肉跳的吱呀聲。


    蘇乩站在門口,抬手在門板上推了推,沒能立刻推開,她便沉吟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能暴力破壞,隻是她突然對這宅子有點兒心動,就想將裏麵的東西解決了之後就據為己有(劃掉),是作為報酬收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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