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索性樵夫對於沉香這會兒拿出來的東西表現出了十足的驚喜。


    作為一個本地人,樵夫基本上每隔幾天都會過來這附近砍柴,他們村子人少還偏,他砍柴都是自家用,所以也不必天天過來。


    這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砍柴期間看著滿山活蹦亂跳的野雞飛鳥什麽的經常性也十分心動,然而他自己並沒有那技術可以輕而易舉的捉一些野味,每每嚐試的時候就是浪費了很長時間既沒有捉到野味也沒有砍到柴。


    ——就很讓人心塞。


    所以這會兒見著沉香遞過來的野味,樵夫眼睛情不自禁的就亮了一下,除了家養的畜生禽類一般到重要的節日會殺了解解饞,像他們這樣的普通人家一年到頭其實是不大有機會吃到肉的。


    若說樵夫原本是因為沉香哭的淒慘而心軟了那麽一下,這會兒就完全是帶了一點兒真心,因而表現的更加熱情了。


    沉香不清楚樵夫內心的想法,見樵夫並不嫌棄,當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轉頭看了看樵夫整理起來的柴夥,想了想,還上去幫樵夫固定了一下,兩人這才向著村子裏走去。


    村子裏挺偏僻的,看起來並不如何繁華,感官上與其說是村子,還不如說就單純是十幾戶人家湊在一起而已。


    沉香目光在村子周圍轉了一圈,心情頓時就有些複雜,不多時,那樵夫帶著沉香去了自己家裏,樵夫的家裏倒是挺大的——不過都是用木材、石頭以及泥土混合搭建起來,一看就能看出來定然是自己家裏弄出來的。


    樵夫走到門口,見自家幾個孩子都在院子裏,擇菜的擇菜,玩鬧的玩鬧,從敞開的門裏能夠看見妻子這會兒正在廚房裏做飯。


    見到樵夫進來,幾個孩子有些驚喜的叫了一聲,幾個正在玩鬧的就湊了過來,先是圍著樵夫問一些諸如“今天怎麽迴來的比平時早”這樣的問題。


    問了幾句之後,孩子們注意到自家爹爹身後還跟了個看起來髒兮兮的小哥哥,頓時眼神中就升起滿滿的好奇之意,膽子小的下意識的往自家兄弟身後躲,不多時就營造出幾個孩子躲在一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身後的場景。


    樵夫被自家孩子鬧著,也不生氣,招唿了沉香一句便一邊和孩子們說著話一邊將柴夥放在了院子裏的柴堆旁邊——這些大柴拿迴來後還要再劈一次才能用,所以樵夫並沒有將它們堆的整整齊齊,而是隨便放在了那兒。


    他放好之後,就將沉香給的野果子以及野味拿了出來朝廚房走過去,他在廚房裏正忙碌的妻子聽到聲音,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隻嘴裏喊了一聲“迴來了”就仍舊忙著手上的活,直到樵夫走進去,她才抽空迴頭瞅了一眼。


    這一眼瞅見沉香的同時,也瞅見了樵夫手裏走過來的同時已經打開的一包肉,那個看起來爽利的婦人一時間就瞪大了眼睛。


    樵夫見她這樣,沒忍住笑了一聲,將這般肉的來曆說了一下,又指了指在院子裏很有些手足無措格格不入的沉香低聲說了幾句,沉香就看見婦人朝自己投過來一個打量的眼神,然後帶著善意的微笑點了點頭。


    沉香:“……”


    沉香有些尷尬,然而還是下意識的迴了一個微笑。


    他這會兒確實有一種自己和這一大家子格格不入的感覺。


    大抵人在低穀期的時候就容易變得多愁善感,沉香原本打小兒是個性格微妙的還有點兒熊的孩子,因為劉書生的放任,沉香小時候跟著鎮上的男孩子上樹掏鳥窩下水捉魚都不帶怕的。


    不過就算沉香在外麵再熊,在劉書生麵前卻總是規規矩矩的,非要說的話,因為劉書生是個讀書人,日常生活中就很是有些讀書人的規矩,方方麵麵的,他不止自己遵守,連帶著教養沉香的時候在這方麵都比較注意一些。


    話雖如此,但實際上偶爾沉香在外麵惹禍了,別人找到家裏來,他給人賠完罪想要教訓沉香的時候,沉香就總是特別能抓住重點的將自家娘親拿出來說事。


    就諸如我就是沒有人教養誰讓我沒有娘親之類的話。


    每每她這樣一說,劉書生一下子就會的變得特別失落,也再沒有心力教訓沉香。


    嗯,以上是為了表達,沉香看著那樵夫和家裏妻子孩子的互動,一時之間想起自己小時候,當即鼻子一酸,心中就有些羨慕。


    她呆呆的站在院子裏注視著那邊。


    樵夫的妻子彎腰似乎是對著幾個孩子說了些什麽,沒一會兒就見幾個孩子互相看了一會兒,就虎頭虎腦的向著沉香這邊跑了過來。


    小家夥非常熱情的圍著沉香,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和沉香說話。


    沉香:“……”


    在最初的無措過去之後,沉香很快就被小孩子特有的熱情所感染,下意識放鬆下來迴答起小朋友好奇心相當強烈的各種問題。


    樵夫和妻子在廚房裏忙活,婦人順便就將那包肉也處理了,沒多長時間,就見樵夫搬了一張木桌子放在院子裏,婦人在廚房裏喊了一聲:“過來端飯。”


    幾個孩子正聽沉香講自己的冒險故事聽的入神,聽到娘親的唿喚也沒有動,反而在沉香遲疑的停頓了一下之後催促她繼續講。


    沉香抬頭瞅了一眼廚房,想了想,就道:“你們娘親在叫了,等吃完飯我們再繼續說好不好?”


    幾個小朋友看起來並不是特別樂意的樣子,就這短短的時間裏,婦人在廚房裏又喊了一聲,幾個小孩兒互相對視了一下,就一臉遺憾的跑去了廚房。


    沉香跟著也想進去幫一下忙——不然別人都在忙她在這裏站著看感覺太尷尬了,然而她還沒走過去就被那婦人推了出來,婦人兩手各端了一盤菜,用胳膊肘推著沉香往外麵走,口中隻道:“你快坐著去,哪能讓客人動手呢?且也沒什麽可拿的了,都已經拿完了。”


    婦人態度相當的熱情洋溢,沉香局促的笑了一下,兩人推讓了一會兒,婦人靠著自己慣常幹農活的技巧和大力直接越過沉香將盤子放在了桌子上。


    沉香:“……”


    因為有沉香這個客人,婦人還特意加了幾個菜,連帶沉香拿過來的野味也做了,幾個小孩子見著,眼神就感覺相當的興奮,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小聲說話,還時不時的掃一眼桌子中間放著的一碗燉肉。


    ……


    一頓飯吃的平平靜靜沒什麽波瀾,飯畢,樵夫在院子裏將早上帶迴來的柴夥進行再加工,婦人帶著一個小姑娘給沉香整理晚上休息的地方,沉香無所事事的這裏看看,那裏瞅瞅,想要幫忙卻一時之間無從下手。


    索性婦人的動作非常麻利,很快就騰出來一個房間,還朝沉香解釋了幾句,完了又端出來一大盆的豆子放在院子裏,和閨女兩人坐在旁邊剝了起來。


    沉香:“……”


    沉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也笑著說幫忙,婦人客氣了一會兒,也就隨她去了,幾人一邊剝著豆子一邊說話,沉香就很順便的問起來先前樵夫說的行商的事情。


    婦人聽到行商,表情有些納悶,口中下意識說了一句:“我們這地方偏的,哪裏有什麽行商經過?”


    沉香就有些疑惑:“可是方才陸叔叔說……”


    婦人聞言,愣了一下,那邊正在劈柴的樵夫聽到兩個說話,冷不丁揚聲迴了一句:“是有個行商的,你忘記了?”


    婦人:“……”


    婦人先是滿臉疑惑,繼而突然想起來什麽似得,一臉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你說的是那誰?梅先生!”


    樵夫沒再搭話,婦人自己想通了,就轉頭朝沉香笑了起來:“你運氣也是有夠好,楊先生也就每年的這個時候會過來一次,平時壓根不會有人來我們這村子。”


    沉香聽著婦人的解釋,下意識將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不知道怎麽的,她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大對的樣子,但仔細想想,卻又不清楚到底哪裏不對。


    這樣的疑惑一直在心中盤繞著,讓沉香心裏莫名生出些許不安,直到第二天中午,一個褐衣的貨郎挑著兩個大大的竹籃子晃晃悠悠的自樵夫大開的門外路過,婦人一抬頭看見了,喊了一嗓子:“梅先生!”那貨郎應聲停下,沉香心裏那股不安的情緒才漸漸的散開了。


    梅先生挑著籃子往樵夫院門口走了走,抬頭向著院子裏看過去,繼而將扁擔放下,慢悠悠的道:“要看看什麽?”


    婦人帶著沉香往外麵走,口中笑道:“梅先生這迴帶了什麽,我先看看。”


    她說著,就推了沉香一下,又跟著繼續道:“這孩子不是咱這裏的人,說是要找個什麽山,想問問梅先生知道不知道。”


    梅先生掀了掀眼皮子,將目光落在了沉香臉上。


    沉香被他那平靜的目光注視著,下意識的側了側頭躲避了一下,不過她躲開之後,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又抬頭看過去,口中解釋了一句之後就略有些忐忑的問起了花果山的事情。


    梅先生眯著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沉香看著他的手指在扁擔上一下一下的敲著,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對方敲擊出來的極細微的聲音而一上一下。


    那邊婦人在梅先生的籃子裏翻看著有沒有什麽自己家裏能用上的東西,梅先生想了一會兒,好半晌,他手上的動作停下來,道:“花果山這個名字,我有些印象。”


    沉香的眼睛霎時間亮了起來。


    ……


    從梅先生的口中得知了花果山的方位,沉香沒有再在這裏多耽誤什麽,就連忙辭別樵夫一家人向著目的地出發了。


    六耳確實有夠心黑的,在知道方位的情況下,沉香竟然也走了一個多月才看到了熟悉的景色。


    ……


    不提沉香這一個月又是何等辛苦,那邊沉香離開樵夫所在的那個村子之後,梅先生注視著她離開的背影,好一會兒,坐在雲頭上的蘇乩“嘖”了一聲。


    梅先生迴了神,抬頭望了一眼蘇乩,下一秒,他的身形一陣變換,卻原來是楊戩。


    蘇乩見楊戩恢複了真身,心中不禁有些複雜的感慨了一句:“你也是有夠貼心的。”


    楊戩沉默了一下,才迴道:“還不夠。”


    蘇乩:“???”


    蘇乩也是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楊戩見她表情,搖頭笑了一下:“她還太弱了。”


    對於這一點蘇乩表示非常讚同,畢竟沉香除了自己天生的仙骨以及他日常瞎摸索出來的一些時靈時不靈的能力,其他方麵都可謂是一塌糊塗,要想靠著這樣的本事將三聖母救出來,那無異於天方夜譚。


    楊戩垂下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心裏就有了些想法。


    蘇乩順便問了一句,隻聽他道:“沉香什麽基礎都沒有,就算孫悟空願意指點一二,以她現在的基礎也不見得能聽得懂。”


    蘇乩:“……”


    這也是個大實話。


    孫悟空是那種天才式的存在,當年在第一學府的時候就是這樣,旁的人多次實驗都不見得會,可他隻聽一遍就能隨隨便便的用出來。


    而天才式的人物和普通人的學習方法是截然不同的。


    沉香雖然和普通凡人比起來算是天賦異稟,但和孫悟空比起來,她和凡人在孫悟空眼中也就是五十九分和六十分的區別——一個不及格,一個剛及格而已。


    要是讓孫悟空以他自己的經曆為樣本來教導沉香的話,對於修道一事沒有任何底子的沉香八成是聽不懂的。


    所以楊戩覺得他需要再推沉香一把。


    蘇乩:“想法很好。”


    她頓了一下,朝青年看過去。青年眉目清冷,因為在思考事情,神色看起來越發有一種高不可攀的既視感,蘇乩問道:“所以你打算怎麽推她一把?”


    楊戩:“……”


    楊戩沉吟了一下,和蘇乩對視了一眼,心中便不覺有些猶豫。


    蘇乩一瞅著他這樣的表情,心裏頓時就有些了然,她有些無奈,但還是說了一句:“別用這樣的眼神看乩,乩不會阻止你的。”


    楊戩:“……”


    少女神情看起來有些無奈,但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卻溫柔的緊,楊戩對上這樣一雙眼睛,一個沒忍住就抬手在蘇乩的頭發上擼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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