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悟淨正湊到朱八戒的肚子跟前小心查看——他前身雖是女子,卻也不曾懷過胎,這會兒見了,心裏也是稀奇,便虛虛摸著朱八戒鼓起來的肚子一臉探究。


    冷不丁聽到朱八戒這一句玩笑,他目瞪口呆了一下,又順著朱八戒這話想了想,下意識道:“指不定得從脅下裂個大窟窿,孩子才能鑽出來罷?”


    朱八戒:“!!!”


    朱八戒原是苦中作樂開個玩笑,被沙悟淨這話說的,登時戰戰兢兢,隻覺得肚子不由自主的又疼了起來。


    玄奘想了一會兒,開口想要說什麽,臉上一時之間又有些猶豫。孫悟空瞧見了,就多問了一句:“師傅,你可是想起了什麽?”


    玄奘:“……”


    玄奘沒能立刻迴答。


    其實他不過是想問一下這老婆婆,這哪裏有沒有賣墮胎藥的地方,買來一貼吃了方便,但想一想,他不覺又有些心軟。


    ——雖則來的詭異,但到底……


    玄奘好半晌沒說話,孫悟空也看不出他心裏想的什麽,幾人正為難之間,冷不防有人掀了簾子走進來,還不等孫悟空迴頭,就聽到那人驚訝中又帶了些許笑意的聲音響起來:“你們還當真……”


    孫悟空猛的迴頭,臉上也帶出來些許喜色,口中下意識叫了一聲:“阿乩!”


    相處的久了,他如今叫蘇乩的名字也叫的很熟了。


    這一抬眼看過去,那站在門口,笑盈盈俏生生往這邊看的,可不是蘇乩是誰?


    蘇乩原算著時間幾人也該到這裏了,知道這個國家風俗和外麵不同,故而想說過來提醒一下,卻不想一進來就看見玄奘和朱八戒兩人各自抱著肚子,旁邊小白龍沙悟淨正小心的又是喂水又是按揉的。


    雖然說幸災樂禍很不好但蘇乩還是沒忍住笑了一聲。


    孫悟空一見到她,就想起來之前她留下來那一句似是而非的告誡,再將她上下一番打量,見她身上裝扮和這勞什子女兒國的裝扮一樣,當即就猜到了什麽,連忙問道:“你早來這裏了?”


    蘇乩生的好,氣質也清貴,這家店裏的幾個婦人見著孫悟空看著和她十分熟悉的模樣,互相使了個眼色,心裏微妙的想法頓時壓了下去,耳朵卻悄悄豎了起來聽那邊兩人說話。


    不過其實也沒有什麽可說的地方。


    之前蘇乩和玄奘等人分開,還是向著西邊走著的,她自己是一個人,行路輕鬆許多,便是嚴寒也沒有什麽影響,直到了這個奇妙的國家,她索性就停下來見識一番。


    這個國家確實十分神奇,當家做主的都是女子,在外麵賺錢養家的也盡是女子,舉國上下,竟然連一個男子都見不到,是個真真正正的女兒國。


    因著這樣一個緣故,蘇乩在了解到這個國家特性的時候,就下意識想起來了玄奘等人——這幾個人不僅僅都是男人,還都生的格外俊朗,若是來到這個女兒國,那不跟#羊入虎口#一個概念?


    咳。


    這麽想可能有些過於誇張了但實不相瞞蘇乩心裏的第一個想法還真是這樣,畢竟就她在這女兒國的所見所聞,也不是沒有外地過來的男性商人直接被當做“人種”使用的。


    所以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蘇乩就順便迴去瞅了瞅玄奘他們的進度,然後留下了那麽一條告誡。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幾人能這麽秀……


    “你們今天才過來?順便就在那河裏喝了水然後懷了胎?”


    蘇乩問的直白,孫悟空聽了,就忍不住:“……”


    他也是無話可說,才第一天過來,就碰到這麽一個大坑,確實有夠刺激的。


    他無言了一會兒,才終於想起來要緊的事,開口問蘇乩道:“難道事到如今就沒有什麽解決辦法了嗎?”


    蘇乩挑眉,瞟了旁邊那幾個婦人一眼,那幾個婦人被她看的心頭一跳,下意識尬笑起來。蘇乩沒有多理會,想了想,就道:“也不是沒有辦法。”


    那河水既然天生地長放在那兒,自然也是有像玄奘他們這樣路過時覺得累了渴了喝上一口的,這種情況下懷上的胎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想要,畢竟生了就得養,這麽沒個上限的,普通人家怎麽可能養得起。


    所以一般這種意外懷孕(?)的情況,這女兒國也是有處理辦法的,懷胎時靠水,落胎也靠的是泉水。


    有一座叫做解陽山的山頭,山裏有一眼叫做落胎泉的泉眼,這女兒國的人家,要是想落胎,就去那落胎泉裏吃上一口,立時就能好。


    蘇乩來這邊這挺長時間了,對於這種關乎民生大計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這會兒孫悟空問了,她也就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聽她說完之後,不管是玄奘朱八戒還是孫悟空等人都是情不自禁鬆了一口氣。


    而知道自己不是非得要將這孩子生下來之後,朱八戒立馬精神又上來了,當即朝著先前那幾個婦人怒目而視道:“你們幾個,分明有法子,卻不說出來,偏生要看我們笑話!”


    幾個婦人被他看的訕訕笑了起來。


    朱八戒原本就少年模樣,珠圓玉潤的,看著就讓人覺得討喜,盡管這會兒是對著那幾人怒目而視,然而他方才因為腹中劇痛,出了一腦門的冷汗,這會兒臉色還是慘白的且不說,額角還有些許沾了汗水的碎發貼著,再加上對著幾個凡人,也不值當真正動氣,故而瞪圓了眼睛看過來的時候,別說氣勢的,簡直令人憐惜的不得了。


    ——最起碼房間裏這幾個沒怎麽見過男人的女兒國婦人看著,眼睛都有些發直了,認錯的話思考都不帶思考的,一張嘴就說了出來。


    朱八戒:“……”


    朱八戒雖然覺得這幾個人看著目光仿佛有些詭異,但他這會兒對這個國家的國情還不是很清楚,因而也就沒有多想,哼唧了一會兒就接受了她們的道歉。


    完全沒有想到他哼哼唧唧傲嬌的樣子落在對方眼中更加顯得可人。


    蘇乩:“……”


    蘇乩默默的沉吟了一會兒,決定還是不好拆穿這個美好的假象了,於是她轉頭,若無其事的和孫悟空寒暄起來。


    孫悟空和蘇乩說了幾句,心裏有了底,就想去那什麽解陽山弄著些落胎泉過來趕緊讓師傅和八戒吃了,正打算要走時,那邊幾個給朱八戒陪好話的婦人竟還有心思注意這裏的動靜,小心的瞥了蘇乩一眼然後道:“你這樣空手過去,哪裏能取得到水?”


    孫悟空:“???”


    孫悟空停下腳步,狐疑道:“這其中又有什麽說法?”


    那說話的老婆婆又看了一眼蘇乩,不是很清楚蘇乩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隻是她看了又看,見蘇乩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隻能定了定神,順著剛剛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那解陽山上向年來了一個道人,稱名如意真仙,把生了落胎泉的那破兒洞改做聚仙庵,護住落胎泉水,不肯善賜與人。但凡要求水的,必定得要花紅表裏,羊酒果盤,誌誠奉獻,他倘若心情好了,才會賜你一碗水哩。”


    孫悟空:“……”


    朱八戒呆了一下,忍不住叫道:“這般霸道,都沒有人管的麽?”


    老婆婆說到這個,也歎氣。


    像她們這樣的普通人家,又在河水附近住著,難免總會有誤喝了河水的時候,要生吧,委實養不起,可不生,要去求那落胎泉更費錢——總之,那些富貴人家還好說,她們這些平民百姓,是真的遭罪。


    她也是看著孫悟空等人一副普通行腳僧的樣子,想來並沒有什麽多餘財產,之前才沒有提到那落胎泉的事情。


    老婆婆歎息著說了幾句,說到#富貴人家#這幾個字的時候還沒忍住瞧了蘇乩一眼,蘇乩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假裝並沒有聽到這老婆婆話中的意有所指。


    孫悟空複坐了迴去,朝那老婆婆問道:“卻不知那如意真仙是個什麽來頭?”


    老婆婆搖頭:“我也不知。”


    孫悟空:“……”


    孫悟空坐在原地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得,抬頭看向蘇乩,道:“阿乩可有在這裏置辦房產?”


    他倒是還記得,蘇乩向來財大氣粗,若是看那個地方順眼了,總是不吝嗇於置辦些財產的,方才聽她說話,就能知道她在這兒住的時間定然不短,按蘇乩的習慣,鐵定是要置辦些許房產自己裝修住了才舒服的。


    不得不說,孫悟空對蘇乩委實還算了解,她確實有在這裏買了個宅子住著,這會兒聽他提起,目光自玄奘和朱八戒身上一掃而過,心下有些了然:“你的意思是……?”


    孫悟空幹脆利落的點點頭:“師傅和八戒如今這般情況,趕路是不能趕路了,勢必要處理了才可以。所以我想去那解陽山一探究竟,這期間可否讓師傅先在你那裏暫住兩天?”


    他倒也不是不能在這裏住,隻是這地方他看著著實詭異,將玄奘朱八戒他們直接放在這裏,他總覺得心裏不安穩的很,故而才難得朝蘇乩開了這個口。


    蘇乩倒是無所謂,聞言直接就點頭道:“你盡管去就是。”


    孫悟空鬆了一口氣,幾個還健康的人將玄奘和朱八戒攙扶著,略艱難的在蘇乩的宅子裏安頓了下來。


    這會兒天色尚早,孫悟空也沒多耽擱,直接就騰雲駕霧按照蘇乩所說那解陽山的方位飛了過去。


    山委實是個雅山,怪道能孕育出落胎泉這樣的奇物,滿山幽花擺錦,野草鋪藍,藤蘿花架一重重,泉石涓涓,分外令人賞心悅目。


    孫悟空站在雲頭上,都沒忍住欣賞了一番山中景色,這才瞧見那背陰處一座莊園。


    他在雲頭上觀察了一會兒,才悄然無聲落下地,掏出缽盂向著那莊園走去。


    門口就有一個老道人盤坐在那裏,見孫悟空過來,那道人睜開眼睛,口中問道:“來者何人?至小庵有何勾當?”


    孫悟空笑眯眯道:“一過路人,我師傅師弟誤喝了子母河裏的水,如今腹中疼痛腫脹難禁,聽聞解陽山破兒洞有落胎泉可解,故此特來拜訪如意真仙,求一碗泉水,累煩老道指引。”


    那道人聞言,將孫悟空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孫悟空是男子模樣,料想他那師傅師弟也該是男子,如今卻不妨懷了胎,心中不禁好笑。


    他有被愉悅到,態度也就相當平和,迴說:“這裏就是破兒洞,不過如今已經改成聚仙庵了。我卻不是別人,正是如意真仙老爺的大徒弟,你叫做什麽名字?待我好與你通報。”


    孫悟空眼睛轉了轉,目光自這道人身後的庵堂裏一掃而過,麵上自然而然的帶出來三分感激的神色,迴道:“我姓孫,叫做孫行者,勞煩老爺走一趟。”


    行者這個名字是往日裏師徒幾人說笑,順口起的混名,倒不曾用過幾次,這會兒拿出來充數正正好。


    那道人記住名字,起身要走時,又停下來,問道:“你的花紅酒禮呢?都在哪裏?”


    孫悟空臉上就做出為難的神色:“我們師徒幾人不過是過路人,哪裏能置辦得到什麽奉獻?”


    那道人睜了睜眼睛,又忍不住笑:“你好癡呀!我老師護住山泉,可不是為了白送與人的,沒有花紅,哪能輕易取得。”


    到底孫悟空過來惹得他都笑了兩迴,他心情好,也不吝嗇於多說幾句,故而頓了一下,他就道:“你迴去,將花紅酒禮辦了,我就進去與你通報。”


    孫悟空:“……”


    孫悟空尋思了一下,再開口聲音裏似乎更多幾分懇切:“老道再通融一下罷?”


    那道人隻連連擺手:“不成不成,你且迴去吧!”


    孫悟空:“嘖。”


    道人:“???”


    道人疑惑的朝孫悟空看過去,孫悟空隱隱聽到裏麵的撫琴聲,心裏有些不確定——這庵堂裏道人自稱是如意真仙,他這會兒有些不能確定這人是真的在天庭掛過名還是一般妖怪自封的。


    若是在天庭掛名過的,他倒還能試試自己的名頭,不黑不吹他那齊天大聖的名頭其實還有幾分用處。


    但若萬一對方是個有想法的妖怪,他若是爆了真名,反而被他得知師傅的身份——有一說一,他師傅如今那身皮囊可比他那齊天大聖的名頭更加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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