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活了千年擁有豐富經驗的大佬,蘇乩給滿月挑的禮物也是非常合小姑娘心意的。


    而且不得不說,以滿月小姑娘的心態而言,就算蘇乩給她挑了一坨(嗶——),但看在蘇乩那一張臉的份上,她都會覺得那是個極好的禮物,更何況蘇乩給的確實也很貼心,讓滿月一時間感動的差點兒沒忍住給哭了出來。


    本來麽,小姑娘年紀也不大,能被賣了當丫鬟,可以想見不是家裏條件不好就是不受寵,反正是沒過過什麽好日子的。


    別說是禮物了,她長這麽大,也就隻有被賣了的那一天,她娘紅著眼睛給了頭發上插了一根木質的發釵,說是出去了好歹得打扮打扮,否則大戶人家是看不上的。


    滿月:“……”


    滿月那會兒也不知道能說什麽,心裏恨的很,但卻不能、也不敢反抗,就是哭,哭的撕心裂肺的,甚至於她妄想著看在自己哭的這麽慘的份上,爹娘會不會突然就心軟了,改變了主意。


    遺憾的是她沒能哭到爹娘心軟,在人牙子那裏受了一番磋磨之後,輾轉被這宅子的管家挑了過來。


    直到現在,她心裏還是恨的,可恨的同時,她卻沒能狠下心來將那個破木釵子扔掉,反而很是珍惜的收在她放錢的盒子裏。


    滿月都不知道她為什麽還留著那根釵子,但在此刻,當她注視著盒子裏那根金燦燦的發釵的時候,她恍然似乎明白了什麽,忍不住眼眶就又酸又熱。


    對麵蘇乩還在說呢,這發釵材料用的純金子,比不得寶玉之類的珍貴,但做工卻精細的很,用金絲拓上了嫦娥奔月的圖,正暗合了滿月的名字,而且金子要緊的時候還能融了急用。


    可以說是很切身實地的在為滿月這麽一個普通的下人考慮了。


    於是滿月聽著聽著,一個沒忍住,眼眶就紅了起來。


    蘇乩原本就是因為看著小姑娘情緒似乎有點兒不大對,才說起這發釵的做工意圖轉移一下注意力,卻萬萬沒有想到,她越說,反而小姑娘看起來越想哭的樣子了。


    蘇乩:“……”


    她頓了一下,到底若無其事的轉開了目光,“啊”了一聲道:“還有一桌子的東西沒有整理好,你先下去吧。”


    滿月忍著眼睛裏的潮意,點頭拖著濃濃的鼻音應了一聲,然後緊緊的抱著蘇乩給她的盒子退了出去。


    直到小姑娘的身影消失不見,蘇乩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道:“原來不是所有人收到真心實意的禮物都會覺得開心的啊。”


    “是因為想起了傷心的事吧,觸景傷情之類的。”


    智腦知道蘇乩隻是單純的有些感慨,故而也就隨便應了一句,果然蘇乩聽了,沒有再說什麽,隨手將桌子上的燈點亮,然後就繼續折騰了。


    買的時候感覺沒多強烈,直到這會兒整理起來,蘇乩才發現自己這迴買的東西確實是多,而且一大半都是在鄭掌櫃的店裏買的。


    他們家的東西又貴又講究,大都各自用了配套的木盒子裝起來,就很占地方,也怪不得那會兒鄭掌櫃會主動提出要讓人給蘇乩幫忙送一下了。


    蘇乩晚上弄了一小半,平時的生物鍾準時的很,很快就覺得困了,索性就這麽放下,打算隔天起來再說。


    第二天一早,蘇乩醒過來的時候就察覺到有些潮濕的空氣緩緩的在房間裏彌漫著,房間裏出奇的昏暗,耳邊有細微的淅淅瀝瀝的聲音響起,她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從床上爬起來推開窗戶一看,果然是下雨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將身上的衣服攏了攏,然後想起來馬上就冬天了,她在這地方初來乍到,還沒有來得及置辦冬天的衣服之類的呢。


    這一場雨下的,也是很猝不及防了。


    雖然說蘇乩本身其實並不會受季節或者說溫度影響。


    咳。


    不過她向來遵守遊戲規則,考慮到自己的人設,她還有認真的在滿月發現她醒過來然後過來服侍的時候,提到了置辦冬季棉衣的問題。


    滿月也是沒有想到突然就冷了下來。


    她們這波下人也是今年才來的,今年的冬天應該是她們在這宅子裏過得第一個冬天,今兒一早上起來,一堆小丫鬟們也是慌慌忙忙的,找了些厚實的衣服出來穿上了。


    她過來的時候,蘇乩就發現小姑娘看著比昨天圓潤了些許,沒忍住就笑了一下,小姑娘聽見聲音看過來,連忙就將眼睛瞪得溜圓,吃驚道:“公子,怎麽穿的這麽單薄站在窗戶邊了?”


    她嘴裏說著,連忙跑進來,想說找件厚實的衣服或者外套給蘇乩披上,在房間裏溜了一圈,陡然發現蘇乩才在這宅子裏住了半個月時間,且還住的是客房,根本就沒有準備冬天的一應物品,故而當下就有些茫然的站在了原地。


    蘇乩見她這樣,沒忍住又笑了一聲。


    滿月被她的笑聲驚的迴神,卻見蘇乩仍舊是站在大開的窗戶附近,不過已經轉過身來,是背對著窗戶的狀態,少年原本就纖細的身影因為有蕭瑟的秋風掃進來,就越發顯得瘦弱的很了。


    她下意識的上前,想要將窗戶關起來。


    蘇乩見小姑娘臉上滿是著急的神色,從善如流的從窗前退開,任由小姑娘快手快腳的將窗戶關的嚴嚴實實,甚至於瞅了蘇乩兩眼之後尤覺得不放心,索性抱出來一床軟被讓蘇乩披著了。


    蘇乩:“……”


    蘇乩沒忍心拂了小姑娘的好意,隻能無奈的將被子攏在了身上,再任由她撐著油紙傘出去說要去管家那裏問問有沒有合適的厚鬥篷或者外袍之類的。


    滿月走了沒幾分鍾,張元辰就過來了。


    他撐著一把深色的油紙傘,穿過連成一片的雨幕自青石板的小路上腳步不快不慢的走過來的時候,看著還真是有那麽一些說不出的風流意味。


    他生的瘦削,便是加了件厚實的衣服看著也仍舊是瘦削的,青年走到廊下甩了甩傘上的水,一抬頭見蘇乩身上披著被子,趴在窗戶上朝著自己看過來,頓時就又是好笑,又是有些擔憂。


    他將傘隨意靠在了牆上,然後走進來抱怨似得說了一句:“這樣冷的天,趴在窗戶邊吹風,也不怕著涼了。”


    蘇乩笑著將窗戶又關了起來,轉過頭好聲好氣的道:“乩不是有披著被子的麽。”


    她這樣說了一句,才注意到張元辰並不是一個人過來的,身後還跟了個小廝,小廝手裏捧著兩三件疊起來的衣服,這會兒被張元辰接到手中然後朝著蘇乩遞了過來。


    蘇乩:“???”


    蘇乩有些疑惑的挑眉看過去。


    張元辰就非常坦然的解釋說這是他自己的衣服,不過是洗幹淨的,今天冷的很,暫且穿著權當應急。


    蘇乩:“……”


    蘇乩很是艱難的思考了幾秒鍾她要如何拒絕張元辰這難得坦誠的好意。


    確實是挺難得的。


    畢竟這青年因為並不明朗的緣故,在對著蘇乩的時候總是各種複雜,每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後什麽都沒說的狀態,讓蘇乩瞅著就還挺替他著急的。


    這會兒他難得一次性說了這麽多話,可不就是難得很了。


    但是吧……


    說起來是矯情了一些,但蘇乩是真的能上身的東西都不是一般的講究,其原材料不是天庭的仙女們織出來的彩錦,就是妖族裏擅長製衣的蜘蛛精之類的做出的緞麵,偶爾有純粹出自人類手中的東西,那也是精品中的精品。


    所以看著張元辰手裏拿著的幾件不管怎麽看布料都非常普通的長袍,蘇乩不可避免的就遲疑了那麽一下。


    而張元辰並沒有發現蘇乩的遲疑,因為他自己將話說完之後,心裏也是亂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到底他和蘇乩也不過相處了半個月的時間,而且最開始的時候兩人之間也不能說是相處的愉快,甚至於直到此時此刻,蘇乩肚子裏還有一顆自己給的蠱藥。


    有鑒於綜上原因,張元辰在兜頭直接將話說完之後,心裏情不自禁的就隱隱生出了些許後悔。


    原本他不至於這樣冒失的。


    隻是因為昨天發生的種種,張元辰心裏本來就不平靜的很。


    他現在已經完全不能將蘇乩單純的作為一個工具來看待了——應該說,自從圍觀了蘇乩在那個人麵前毫不遮掩的展露出自己的才華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能將蘇乩作為一個工具來看待的。


    哪裏會有工具……這樣耀眼呢?


    可是他藥喂都喂了,甚至於連這藥的功效他都不是很清楚,隻是知道這藥可以讓人聽話,至於具體是什麽樣子的聽話,張元辰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即便是後來他後悔了,卻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補救,所以每每在看到蘇乩的時候,他因為少年的美好想親近,卻又因為那顆藥而不敢親近。


    表現在外麵就是他經常性忍不住用一種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目光看著少年,卻又並不真正說話。


    就很糾結了。


    又昨天和少年在街上溜達了一天,他更是又見證了少年更多的一麵,再加上後麵還出來了一個鄭掌櫃……


    總之張元辰心裏就很難受,難受的他昨天晚上都沒怎麽睡好。


    晚上風吹起來的時候,他就被驚醒了,躺在床上聽著風聲雨聲聽了一晚上,早上起來推開門感受著外麵冷嗖嗖的空氣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突然就想起來少年是被他買過來的,買來的時候孑然一身什麽東西都沒帶,理所當然也就沒有過冬的衣服。


    於是他腦子一熱,就將自己準備的冬天的厚衣服拿了出來,懷著激動忐忑的心情去找了少年。


    他住的地方距離少年的房間並不遠,本來就是個三進的院子,也沒多大,就是路繞了一點兒,他匆匆忙忙撐了傘,將那幾件衣服讓小廝拿著就出來了。


    雨下的很大,淅淅瀝瀝的,天色也因此而昏暗的很,他直到走到迴廊下,才注意到少年竟然就趴在窗戶邊上,張元辰不自覺,就怔了那麽一下。


    少年生的極好,這一點他在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知道了,可當少年小小的一團被攏在厚實的被子裏,然後漫不經心的趴在窗邊望著院子裏的雨幕微笑的時候,張元辰就覺得心裏好像一瞬間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一樣。


    不疼,就是有些酸,又有些軟。


    讓他一瞬間仿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隻能愣怔的看著那張臉注意到自己的時候,笑眯眯的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張元辰驀然就迴了神,但迴神之後他心裏就更慌亂了。


    ……


    蘇乩:“……”


    蘇乩目送著張元辰來去匆匆的扔下一句話和幾件衣服,一時之間有些茫然,又覺得免了自己的解釋也挺好的,所以在思考了幾秒鍾之後,她索性整理了一下衣服,也找了一把傘出去了。


    下雨對她並沒有什麽影響,或者說她其實還挺喜歡下雨的,因為這種時候大部分植物都會很開心,蘇乩雖然本體不是植物,可看著院子裏搖搖晃晃宛如喝醉了的植物們,她也情不自禁的就會被它們的高興感染到。


    咳,扯遠了。


    蘇乩隻不過是出門想假裝買點兒衣服罷了。


    因為前門一直有人守著,蘇乩索性就直接走了後門,後門被鎖著,但這在蘇乩看來並不是什麽問題,因為蘇乩的人設裏姑且還是會些三腳貓的功夫,其他的不說,最起碼翻個牆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所以蘇乩輕而易舉的就從牆上跳了下去。


    街上的人顯而易見因為天氣的緣故而少了許多,即便是偶爾有人,也是躲在傘下縮著脖子行色匆匆的樣子,並不多停留。


    蘇乩沿著街道正溜達著,猝不及防就被一個小姑娘撞了個滿懷。


    小姑娘撞了人,反應快速冷靜卻也很不尋常,她直接伸手捂住蘇乩的嘴巴,然後拉著蘇乩一頭紮進了巷子裏。


    蘇乩:“……”


    雖說她是有發現小姑娘要撞到自己,但因為她如果躲開的話小姑娘有很大可能會摔倒,所以她就沒躲,任由小姑娘撞進自己懷裏。


    ——但她是有想到小姑娘會和自己撞到,但完全沒有想到小姑娘撞到自己之後會是個這樣的反應。


    所以她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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