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麵麵相覷了那麽幾秒鍾的時間,攬月漸漸的就將眉頭皺了起來。


    他是在陸小鳳的婚禮結束之後過了好幾天,才被蘇乩成功和江南的這座宅子聯係起來的,所以對於和蘇乩切磋結束直接就迴去了的西門吹雪他並沒有見過,倒是對最近經常過來串門子的陸小鳳和江如練挺熟悉的。


    ——這麽說的意思是,攬月他其實有注意到那個似乎冰雪鑄成的、跟著自己仿佛想和自己說話的男人看起來大概和陸小鳳認識,所以他才腳步一轉想說過來問一下陸小鳳那人是誰。


    不過他過來的時候正巧聽到江如練嫌棄陸小鳳說“你可長點心吧”,也就非常神奇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隻抓到了兩個關鍵字:


    #點心#


    於是他的注意力理所當然的就被吸引走了,下意識的過去問了一句:“什麽點心?”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理所當然的引起了眾人的沉默。


    當然其實陸小鳳沉默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西門吹雪跟著人小少年繞了一圈,竟然一句話都沒有搭上。


    ——不,冷靜一下,現在並不是笑的時候。


    陸小鳳這樣想著,然後將目光轉迴雖然目光大體陰沉沉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些許疑惑意味的攬月身上,打了個哈哈,說道:“攬月是想吃點心了嗎?那邊茶樓上點心味道不錯啊。”


    他隨手一指,指的是西門吹雪身側的一間茶樓。雖說有轉移話題的嫌疑,不過平心而論這間茶樓裏的點心確實味道不錯。


    嗯,順便一提其東家是花滿樓家裏。


    攬月順著陸小鳳指的方向看過去,理所當然的就看到了正站在那裏方圓一米以內都沒人敢靠近的西門吹雪,然後頓時想起了自己的來意,也沒立刻就跑去茶樓買點心,而是又重新看向陸小鳳,將一個疑問句說的跟肯定句似得問道:“他是誰?”


    ——這句話其實包含的意思是:他是誰?和你認識嗎?來找你還是找我?找我的話是有什麽事?等等一係列的問題,要是蘇乩在場的話大概能順便多解釋一句,但有鑒於蘇乩現在並不在而陸小鳳又對攬月並不如何熟悉,所以他並沒有get到少年這短短三個字下麵蘊含的更多問題,隻是幹巴巴的說了西門吹雪的名字。


    攬月:“……”


    攬月沉默了一下。


    雖然並沒有得到想要的迴答,但他又著實不想再問第二句,於是他糾結了三秒鍾之後,決定忽略掉這個問題,還是先嚐嚐陸小鳳所說的味道不錯的點心是個什麽滋味吧。


    所以他再一次若無其事的和西門吹雪擦肩而過。


    西門吹雪:“……”


    陸小鳳:“……”


    江如練:“……”


    陸小鳳覷著西門吹雪臉上的表情,一時之間隻覺得頭皮有些發麻。他和西門吹雪認識挺長時間了,兩個人也挺熟的。


    西門吹雪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設,為了和小夥伴愉快的交流,陸小鳳就被動解鎖了讀取西門吹雪的目光以及表情的技能,他往日裏覺得這個技能挺好用的,用起來也很有幾分自得其樂的意思,但在這個時候,他就恨不能自己完全沒有解鎖過這個技能了。


    ——畢竟西門吹雪被人三番兩次的忽略掉之後的心情,他真是一點兒也不想了解。


    陸小鳳眼睜睜的注視著西門吹雪的目光一陣波動,然後竟然再一次轉頭跟著攬月進了茶樓,陸小鳳:“……”


    陸小鳳轉頭看向江如練,難得有些忐忑的道:“你說我現在開始跑還來得及嗎?”


    江如練:“……”


    江如練冷靜了一下,問道:“你覺得你能快的過西門的劍嗎?”


    陸小鳳:“……”


    陸小鳳忍不住就抹了把臉,滿心的絕望。


    他在原地轉了兩圈,又道:“你說我們現在去找蘇乩來不來得及?”


    江如練沒忍住歎了口氣,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有沒有想過西門和攬月如果真的對上的話,誰會贏?”


    陸小鳳不覺怔了一下。


    江如練見狀,沒忍住就抓著他的手指晃了晃,笑道:“別想了,他們倆不會打起來的。”


    他說著,就拉著陸小鳳的手,緊跟著也邁進了茶樓之中。


    理論上來說,茶樓應該是個挺熱鬧的地方,或是有書生高談闊論,或是有俠士揮斥方遒,總之,絕對不會是像現在陸小鳳和江如練進去時,眾人一副#安靜如雞jpg.#的場麵。


    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一下。


    而茶樓內眾人也是心裏苦。


    他們原本是在聊天的聊天口嗨的口嗨,冷不丁門口進來一個人,理論上人來人往的茶樓裏,突然走進來一個人,坐在茶樓裏的眾人全部注意到的可能性並不大,但實際上,當那個少年踏進茶樓的一瞬間,一股極為負麵的情緒直接撲麵而來,就好像原本亮堂的房間裏驀然間不知道為什麽暗下來了一樣,讓眾人不由自主的就向著門口看過去。


    站在門口的是個少年,黑衣黑發,微低著頭,看不清容貌,店裏的小二原本迎上來的動作僵硬了一下,雖然很快清醒過來,但到底笑容看起來有了那麽一分的不自然。


    他喉嚨裏下意識的滾動了一下,然後湊上前去幹巴巴的說了一句已經非常習慣的話,就見那少年掀了掀眼皮子,一雙黑的如同墨染的眸子就直直的向著自己看了過來。


    店小二情不自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麽,忙不迭低頭將人迎進去,然後屏息退開,也沒敢直接大聲喊,反而是消失在大堂裏。


    少年坐下之後安安靜靜,再無半點兒聲息,剛剛因為他突然出現而靜默下來的氣氛又漸漸的迴暖,正當眾人再一次準備高談闊論的時候,冷不丁一股子寒意又從門口傳來。


    眾人:“……”


    眾人驚愕的看過去,就見門口站了一個青年。


    若說方才那少年如同墨染的一般,一眼看過去除了雪白的皮膚渾身再不見其他顏色,而眼前這青年就大概是雪染的,除了烏黑的發和手中的烏黑的劍,渾身再見不到其他顏色。


    眾人:“……”


    青年冷漠的目光在大堂裏一點一點的劃過的時候,眾人下意識的再一次安靜了下來,然後就見這青年將目光定定的落在剛才進來的那少年身上,頓了三秒鍾之後,向著少年走了過去。


    少年在桌邊坐著,一隻手放在桌子上把玩著一隻茶杯——原本普普通通的一隻茶杯,被他用那樣蒼白纖細的手指把玩著,讓人看著竟仿佛也多出幾分韻味出來。


    青年在黑衣少年麵前站定,少年卻從始至終連頭也沒有抬,就仿佛他手中的杯子是什麽絕世珍寶一般,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讓他全然沒有其他心思注意到旁邊的事物。


    正當茶樓裏眾人又是期待又是緊張的盯著那兩人的時候,陸小鳳和江如練走了進來。


    有鑒於先前進來的兩個人都很特別,這緊接著第三個進來的時候,聽到動靜的眾人下意識的就看了過去,想說難道這第三個人也是有什麽特別之處。


    這一看吧,嘿,還真有些特別。


    都說了,這茶樓裏的客人,一般就是江湖人或者讀書人,江湖人行走江湖,對一些正有名氣的大佬定然是心裏有數的,故而陸小鳳那標誌性的四條眉毛往這兒那麽一站,當下就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陸小鳳!”


    陸小鳳的名字一出,再一迴頭看向那渾身冰雪鑄就,唯有一頭長發和手中的劍是烏黑顏色的男人,眾人霎時間就意識到這人的身份,此起彼伏的吸氣聲在茶樓中響起。


    陸小鳳:“……”


    陸小鳳也是猝不及防被這一波反應給震住了,他在原地愣了一下,看向分外顯眼那一黑一白,一坐一站的兩個人,在心裏叫了一聲苦,繼而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怎麽說呢,自己作的死,隻能堅強的給他作完了。


    不過還不等陸小鳳走到兩人跟前,那邊凝視了攬月好一會兒的西門吹雪就開了口,他冷冰冰的道:“西門吹雪。”


    攬月:“……”


    攬月抬頭朝著他望過去,一雙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隻那樣直愣愣的盯著人看,莫名就能讓人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索性西門吹雪也並不是個普通人,麵對這樣嚇人的視線,他神色半點兒不帶變化的,就堅定而執著的和他對視著。


    於是攬月看著他的眼睛,好半晌,慢吞吞的迴道:“我知道。”


    然後西門吹雪就不說話了。


    他心說這個套路和說好的好像不一樣。


    西門吹雪闖蕩江湖挺長時間了,無論是誰,基本上在他主動報出名字之後,對方也會跟著報出自己的名字,然後他再拿出手中的劍報劍名……一係列程序下來,他們順理成章的就可以進行切磋。


    但從來沒有人在西門吹雪主動報上名字之後,給出的迴複是一句:“我知道。”所以西門吹雪不期然的,就懵了一下。


    攬月說完之後,依舊盯著西門吹雪看,盯了三秒鍾之後,見他再沒有什麽其他反應,他就複低下頭,一邊玩著茶杯一邊等著自己剛剛要的茶點送上來了。


    店小二這會兒還不清楚攬月對茶點的執著程度,他從後廚裏出來,猝不及防見到那邊兩人一黑一白、一坐一站,一副劍拔弩張的氣勢,嚇得頓時就縮了迴去,別說送點心了,完全連頭都不敢冒了。


    咳。


    不說店小二那淒苦的心裏路程,說迴西門吹雪。他沒得到自己想聽的迴答,在懵了一下之後,身上的氣息就越發的淩冽,冷的原本想站出來打個哈哈的陸小鳳都嚇得不敢出聲,嘴巴張張合合的最終安安靜靜的閉上了。


    江如練更是直接就躲在了陸小鳳的身後安靜如雞。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原本垂頭坐著的攬月突然間抬頭,黑魆魆的眸子裏突然閃過一道光亮,向著門口看了過去。


    幾秒鍾後,一陣女子的笑聲自門口傳過來,攬月眼睛越發的明亮,索性直接站了起來,正準備繞過桌子跟前立著的幾個人出去時,一聲清清脆脆帶著好奇與疑惑的“咦?”響了起來。


    茶樓裏已經被那邊你來我往的氣氛弄的木然的眾人因為攬月不同尋常的反應下意識也跟著向門口看過去——然後又是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不同於意識到西門吹雪身份時吸氣的大抵都是些江湖人,這一迴,失態的卻不僅僅隻是江湖人了。


    隻因為門口站著的那個女人。


    說是女人,其實用少女來形容更恰當一些。


    少女身形纖細修長,頭上戴著同色的幕籬,許是因為見到了認識的人,少女抬手將幕籬摘了下來,雪青色的廣袖因為她這樣一個動作而從如玉一般的小臂上滑下些許。


    她露出來的容色已是極美,但當用那一雙清澈的宛如琉璃一樣的眸子看過來的時候,眾人來意識到,這世間竟然是真的有這樣美到極致、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事物。


    眾人愣怔的看著少女歪了歪頭,朝旁邊氣質清冷雖則不比少女耀眼,但也別有一番滋味的少婦笑了一下,然後目的明確的向著方才即將搞事情的那一桌人走了過去。


    站起來的黑衣少年看著少女,臉上微不可查的露出一絲微笑,渾身上下籠罩著的那種令人感覺極為不適的陰鬱氣息這一瞬間仿佛也消散了不少,一雙眼睛專注的看著少女,就仿佛他的視線裏此時此刻隻能容得下少女一人似得,不等少女走過來,他就三兩步上麵,伸手牽住少女的手將她拉到了桌子旁。


    蘇乩是在一進門看到這邊幾個人站位的時候,幾乎就猜到了這幾人之間的風起雲湧。


    她本來是和表妹……啊不是,是林詩音逛了大半天的街——林詩音是已經成過親但一開始就不是自願成親而成親後和夫君相處之間也不如何令人愉悅,後來被蘇乩攛掇著和夫君和離了跑來江南這邊生活。


    不過她一個弱女子,雖然有些三腳貓的功夫,不過以她這樣的容貌獨身一人在外生活不方便的地方其實也挺多的,於是蘇乩索性送佛送到西幫她牽線在江南首富的花家找了個工作。


    這麽說的意思是,林詩音是個有正經工作的人,不比蘇乩每天閑的沒事可以四處溜達,因為是蘇乩這個恩人,她才和店裏請了假抽出半天的時間陪蘇乩逛街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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