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一方有意一方配合的情況下,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當然了,原本理論上對麵是打著光明正大試煉的名頭來的,故而孫悟空即便堪破了一切也並沒有多嘴,反正玄奘向來機警謹慎且還對孫悟空十分信任。


    他是不懂對麵具體什麽情況,但他能看出來自家大徒弟自從進了這宅子後微妙的反應,於是第二天一早在那位雖則半老徐娘但依然風韻猶存的婦人表示嗨呀你看你們一個師傅帶四個徒弟,而我一個寡婦正好有四個女兒,湊到一起真是了不得的緣分不如各位留下來我們湊合一下時,玄奘:“……”


    孫悟空:“……”


    當時小白龍和沙悟淨作為最小的徒弟含辛茹苦的收拾行李喂馬,而玄奘帶著孫悟空朱八戒正開口和婦人告別,猝不及防聽到婦人這話,在玄奘和孫悟空的靜默之中,朱八戒一副興奮卻又強行按耐的樣子脫口而出一句:“當真?”


    短短兩個字讓廳中幾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朱八戒不自覺就打了個哆嗦,話風一轉故作鎮定道:“這樣不好這樣不好。我等乃出家人,怎麽能做這樣的事?”


    ——其實平心而論,朱八戒並沒有什麽其他更多的心思,他就是登峰造極的顏控,看見好看的人不論男女都走不動道兒。


    甚至於他被孫悟空教訓的服服帖帖也沒有心生不悅反而化身腦殘粉很大程度上除了孫悟空武力值是他們幾人中最高外,還因為孫悟空那不同於時人卻偏生極具魅力的長相。


    就連被貶下凡就是這個緣故都沒能讓他長點兒記性,所以在聽到婦人說完話之後,他一個沒忍住就反問了一句“當真?”


    實際上,他這一句“當真”,問的是婦人那幾個女兒當真國色天香沉魚落雁,這話孫悟空聽懂了,玄奘也明白,但聯係上下文配合語境的婦人順理成章的就誤會了。


    ——誰能想到這世上有人抓重點的技能這麽出類拔萃的?


    且明明表現的喜好美色但喜好的點卻和普遍意義上喜好美色的概念截然不同的?


    於是婦人臉上就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在幾度勸說玄奘及孫悟空不成之後就將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朱八戒身上。


    朱八戒也是色令智昏。


    他湊過去就問婦人她那幾個女兒究竟多好看,婦人心裏感覺就很微妙了。


    ——不過是個……罷了,竟還想著挑三揀四不成?


    婦人麵上笑的如沐春風,心裏卻打定主意要給這不知死活的家夥一個教訓。


    嗯,這個教訓最終結果就是朱八戒被掛在了樹上,而他的師傅並師兄弟們在一旁圍觀。


    唔,這會兒圍觀的還多了個蘇乩。


    聽幾人言簡意賅說了經過,蘇乩沒忍住就笑了起來。而聽著自己作死過程的朱八戒也是臊的恨不能這困著自己的網兜變成一整塊兒布將他包住完事兒。


    他到底要麵子,見幾人看著自己笑,忍不住嘴硬道:“我本沒想什麽多餘的事,是菩薩自己想歪了,最後倒讓我受累……”


    他話沒說完,就被孫悟空用金箍棒戳著在空中蕩了一下。孫悟空半是警告道:“菩薩做事自有條理,也是你能編排的。”


    朱八戒:“……”


    朱八戒默默閉了嘴。


    ——雖說菩薩這樣故意放線釣魚的行為很是有些不地道,但到底最根本的緣故也是朱八戒他自己心思不正,才受了這累,真要說起來還當真怪不得旁人。


    朱八戒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聽孫悟空這麽說,心裏也是虛了一下,於是這麽閉了嘴——不過心裏還是悄摸摸的想著,誰能想到菩薩都這麽閑的還會下這種套。


    孫悟空沒好氣瞅了他兩眼,玄奘見狀,也垂眸看了八戒一下,讓八戒多想想他這名字的由來之類的話也不是第一次說了,不過朱八戒每迴說時都應的好好的,下一次見了卻又原形畢露。


    玄奘想著,撚了撚佛珠,眉心就微微蹙了一下。


    孫悟空機敏的注意到他臉上神情,忙向朱八戒使了個眼色,朱八戒見了,當下就縮了縮脖子。


    還真別說,雖然玄奘法師在這師徒幾人中武力值是最低的,平時也不多說話,隻要幾人不犯什麽大的錯誤他向來也並不嚴苛,甚至於連他那長相都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寶相莊嚴慈眉善目,然而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朱八戒每每見他皺起眉頭,心裏就怵的很。


    不誇張的說那感覺就好像凡人間調皮搗蛋的熊孩子見到嚴厲的家長似得。


    ——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麽說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並沒有說錯。


    咳,扯遠了。


    就是朱八戒原本還想著說幾句好話告饒一聲讓孫悟空將這事兒放過去呢,這會兒見到玄奘皺起了眉,他當下心裏就緊張起來,低眉順眼聽著自家難得開口的師傅進行訓誡。


    玄奘是一位得道高僧。


    作為一個僧人,他其實有很多習慣或者說從小就在寺院中培養出來的觀念對普通人來說都堪稱苛刻的,更遑論他這幾個徒弟天生地養一個比一個桀驁不馴,相處起來有摩擦甚至格格不入那簡直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要不怎麽說玄奘他是一位得道高僧呢。


    他有許多觀念是打小兒出培養出來的,但他卻並不死板,也不強求別人都和他一樣,隻除了佛門最基本的戒律清規,其他的他都任由幾個徒弟自由發揮,一點兒也不壓抑徒弟們的天性。


    甚至於他還覺得,幾個徒弟各有各自的性格,連骨子裏未馴的野性瞧著都是透著一股子靈氣的生機勃勃。他在長安城幾見過太多千篇一律的人了,所以也不樂意自家徒弟也變成那副樣子。


    ——以上主要是為了表達,玄奘對徒弟們的要求真的是很低了。


    孫悟空朱八戒他們對於這一點其實心裏也是清楚的。


    於是在玄奘訓誡朱八戒的時候,其他幾個徒弟也盡都站立一旁恭恭敬敬的聽著他說話。索性玄奘即便是訓誡,也是和風細雨並不帶多少煙火氣的,且深入淺出十分容易就能讓人聽進去,朱八戒聽著聽著,心裏就當真生出滿心的羞慚了。


    因為美色而誤事這事兒他不是第一次犯,隻不過和往日不一樣的是這次他直接丟人丟到了菩薩那裏,並且也不知道菩薩有沒有什麽講八卦的愛好會不會將這事兒從西天傳到天庭裏去。


    朱八戒一開始心裏最擔心的是這個,但聽了玄奘的訓誡之後,他竟是真的意識到,作為一個出家人,他這樣是真的很不合適的。


    好半晌,他真心實意的跪在地上,抬頭用濕漉漉的眼睛看向玄奘:“師傅,我知道錯了。”


    玄奘:“……”


    玄奘心裏不覺尋思著雖然出家人不應該看重皮囊但不得不說,一個好看的皮囊人看著到底是賞心悅目的。


    他自然不會看錯朱八戒這錯認的是真心還是假意,嘴角勾就出一個細微的弧度,點了點頭道:“知錯了,往後也應該一直記著才好。”


    朱八戒低下頭,老老實實道:“我以後定不再忘。”


    孫悟空見玄奘麵上有了笑意,當下眉眼也柔和了一些,上前道:“一早上就折騰到現在,既沒事了就上路吧。”


    玄奘應了一聲,又轉頭看蘇乩,斯斯文文解釋了一下自己要趁機讓朱八戒記住這個教訓才怠慢了她雲雲。


    蘇乩擺擺手,對此並不介意。


    又蘇乩其實還挺喜歡聽玄奘講經的。


    他自小通讀佛法,天生和旁人不同,對佛經也常常有很多不一樣的見解,蘇乩雖不修佛,卻仍舊覺得,聽他講經算得上一種享受了。


    其實玄奘也很喜歡和蘇乩談論佛法。


    他這幾個徒弟,說是都入了佛門是佛家弟子,但你要說讓他們靜下心來通讀佛經,那真是想多了。日常就是玄奘帶幾人做做基礎早課,然後就各幹各事了。


    隻有玄奘一人發自真心喜愛佛經並深入研究卻無人可以互相談論,每每感覺十分寂寞如雪(大霧)。


    咳。


    總之,兩個人這也算是知己難得了。


    事既已經了,眾人收整一番就繼續上路了。


    這迴上路玄奘就比先前話多了,畢竟他見著蘇乩,兩人就要說話,說著說話,就扯到佛法,一扯到佛法,玄奘就停不下來了。


    孫悟空駕雲探路迴來,垂眼見著玄奘和蘇乩並肩而行,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臉上神情難得看起來極為輕鬆愉悅,不覺就微微愣了一下。


    他落了下來,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玄奘和蘇乩,兩人說的盡興,並沒有注意到孫悟空已經迴來了,倒是朱八戒牽著白馬,見他下來,忙湊過來問說:“哥,這前麵什麽情況?”


    孫悟空迴了神,玄奘和蘇乩也聽到八戒問話,跟著看了過來,孫悟空笑了一聲,迴道:“這山果然是個仙山,說不得上麵住了什麽神仙哩。”


    玄奘聞言,抬眼望去,目光不覺就是一亮。


    可不是,他們以往經過的山山水水基本上都是那種巍峨險峻的類型,和眼前這山頭幽趣的景象畫風截然不同。


    玄奘當下興致盎然,也不覺得困倦,徒手一口氣就爬上這山,見得一處道觀,題字五莊觀,山門左邊的石頭上還題了字,說是“萬壽山福地,五莊觀洞天”。


    孫悟空情不自禁在這石頭的題字上多看了幾眼,朱八戒見他神情微妙,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什麽,湊到孫悟空身邊,悄摸摸笑道:“我恍惚聽說哥你那水簾洞外也題了字,是什麽字啊?”


    ——卻是“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這麽幾個字。


    孫悟空瞅了他一眼,揮揮手道:“去去去,師傅都走到前麵了,你不上去敲門,倒在這兒打趣起我了。”


    朱八戒嘿嘿笑了一聲,倒也沒反駁什麽,上前去叫了門。


    很快就有兩個童子迎了出來。


    兩童子生的白白淨淨,禮數也很是到位,將玄奘引到殿內,玄奘也很上道的拈香拜了三拜——雖說他修的佛,但入了道觀,拜一拜也是應該的。


    就是他心裏好奇,這道觀裏供奉的,不是三清也不是四帝,反而隻有天地。玄奘疑惑,嘴上順口就問了出來。


    童子見他拜的誠摯,麵上也是歡喜,對他的問題也不敷衍,就解釋說他說的這幾個受不住他家師傅的香火。


    玄奘:“???”


    聖人都受不住這香火,難道這五莊觀的主人比聖人還厲害不成?


    ——玄奘以往也不知道聖人什麽的,這是收了孫悟空之後,師徒倆有時候說話,孫悟空就給玄奘講講洪荒故事長長見識。


    至於孫悟空又是從哪裏知道的,隻能說作為天庭第一學府的畢業生,這些文化課他還是學過的。


    這會兒聽童子這般說話,孫悟空心情和玄奘大概是如出一轍的。這要是放在五百年前,他大概已經都直接開口嘲諷了,不過他現在到底性子被磨的平了,對此他眨了眨眼睛,就朝蘇乩看了過去。


    又在孫悟空看過來的同時其實玄奘也看了過來。


    蘇乩:“……”


    蘇乩沉默了一下,慢慢的眨了眨眼睛迴視過去。


    玄奘也不知道看沒看明白她的意思,卻也並沒有再糾結於這個話題,轉而問了一句“令師何在?”


    童子笑眯眯的,迴說:“家師受元始天尊降簡請到上清天彌羅宮聽講混元道果去了,不在家。”


    玄奘:“……”


    孫悟空:“……”


    朱八戒:“……”


    小白龍:“……”


    玄奘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了一下童子輕描淡寫說出來的地方以及人物是個什麽情況,然後就更懵了。


    ——這要不是童子並這道觀的主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瞎扯淡,那就是這五莊觀當真是什麽驚天動地了不得的大仙住的地方了。


    對孫悟空來說,他大概是更偏向於後麵的那一種猜測,要說原因的話……嗯,蘇乩這位真.大佬站在這裏不也什麽都沒說嗎?


    雖然蘇乩不說話也有可能是想看熱鬧,但孫悟空直覺裏這一次並不是。


    所以他冷靜了一下,開始迴憶當年上學(?)是學過的曆史類問題,然而十分遺憾的是,鑒於童子暴露出來的靠譜細節並不多,孫悟空想了一通,也沒想出個更貼切的答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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