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殿中隻有帝辛一個人表示還是從始至終的淡定。


    他沉吟了一下,覺得比幹的事情的說起來實在有些複雜,三言兩語並不能說清楚,於是他抬眼,將眾人的小表情看在眼裏,然後驀然翻臉。


    一君一臣先後表演#現場變臉#可還行?


    圍觀群眾表示自己心髒過於脆弱承受不住這種大操作。


    君臣兩人當著其他朝臣的麵互懟了一番,狀況之激烈,場麵一度相當失控。


    ——到後麵圍觀大臣戰戰兢兢已經完全忘記了最初目的,目瞪口呆望著兩人唇槍舌劍,然後帝辛一甩衣袖,怒而離場。


    眾臣:“……”


    聞仲眼見帝辛離場,還有些意猶未盡,當場冷笑了一聲,態度相當囂張。


    眾臣:“……”


    ——這咋,咋迴事兒?


    聞太師這好幾年沒見突然變了人設?以前不記得太師他是這麽個性格啊?


    不管眾臣心中如何加戲,聞太師立於殿上,目光私下裏一番逡巡,沉吟道:“眾位先生,大夫,不必迴府第,俱同老夫到府內共議。吾有一言,望諸位細聽。”


    一眾朝臣自比幹出事之後短時間內也是沒了主心骨,當下麵麵相覷一會兒便沒多說什麽,就跟著聞仲去了太師府。


    不過眾人人數眾多,熙熙攘攘,倒是沒人注意到隱在人群中的楊戩悄摸摸脫離了大部隊,不見了人影。


    等到了太師府,眾人在銀安殿中坐定,太師往下麵瞅了瞅,隻覺得人影攢攢,也沒發現少了人,就問說:“列位大夫,諸先生,老夫在外多年,遠征北地,不得在朝,但我聞仲感先王托孤之重,不敢有負遺言。但當今行事但憑喜怒,有不道之事。各以公論,不可架捏。我自有平定之說。”


    眾臣們低頭沉吟了起來。


    帝辛往常行事確實稱得上一句“但憑喜怒”,但要說有什麽出格的,細細究來竟也沒有——如果不算今次比幹一事的話。


    眾人不自覺陷入了沉思之中。


    說起來,我們大王確實是難得的明君啊。


    雖然性格不怎麽好,但政事清明手段高杆,這才在位多長時間,就將商朝的版圖擴大了許多,連以往視為隱患的諸侯盡都心悅誠服,甚至“聖人”姬昌都自願將世子伯邑考留在朝歌城——大王竟然還無甚隔閡的給予重任。


    朝臣這一番尋思,說出來的全都是誇讚帝辛的。


    聞太師:“……”


    聞太師:“???”


    聞太師無話可說。


    沒問的時候你們一個個苦大仇深,不知道的還以為帝辛幹了什麽天怒人怨的大事件弄的你們這麽一副模樣。


    結果一問都瞬間反口開始瘋狂誇?


    聞仲就想問一句,同僚們你們這麽反複無常考慮過我這個多年沒迴朝的人心中的想法嗎?


    當然聞太師心中所思不會這麽接地氣,不過也沒什麽差就是了。


    還是伯邑考機智的察覺到太師臉色不怎麽對,咳了一聲,稍微打斷了一下同事們宛如拜邪教現場一樣的“誇帝辛”活動,將比幹和帝辛之間從早上的爭執到晚間傳來比幹身死消息的整個過程從頭到尾細細說了一遍。


    聞太師聽的仔細,聽完後結合了一下剛剛同僚們瘋狂誇讚的內容,總覺得帝辛今早朝事中短短時間內表現出來的轉態和朝臣們描述出來的其他日常就跟兩個人似得。


    太師這麽想著,忍不住遲疑的提了一句,眾人聞言,恍然大悟。


    眾朝臣們也是#燈下黑#。


    因為帝辛在他們心目中過於英明過於神聖,他們到目前為止心裏最擔心的也不過是帝辛受了什麽打擊導致性情突變之類的,倒是沒有一個人想到這個地方。


    聞太師這幾年並沒有和帝辛親自接觸,也算#旁觀者清#,這一句話可謂是#一言驚醒夢中人#了。


    也是朝堂中修道者眾多,對妖物作祟的手段盡都有些了解,聞太師這麽一提,眾人一番推測,竟然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這妖物是如何控製住被帝王之氣庇護的帝辛的。


    眾臣一番商定,聞太師就有些坐不住,當下和眾臣交代了一番,披星戴月進了宮麵見帝辛。


    帝辛這會兒早和蘇乩從摘星樓上下準備洗洗睡了。


    ——先前坐上麵是為了營造出他確實被那不知名人士控製後受到其留下的暗示影響了。


    但這會兒聞太師也見了,人也懟了,再坐在上麵吹風就有點兒傻了,於是帝辛火速和蘇乩各自迴殿睡覺。


    帝辛倒是沒想到他這剛躺下,就有人進來報說聞太師獨自求見。


    帝辛:“……”


    帝辛思考了三秒鍾,冷酷無情的表示不見。


    焦急等在外麵的聞仲:“……”


    但聞仲確實是想要確定帝辛是不是真的中邪(……)了的心情非常急迫,於是即便帝辛說了不見,他還是強行又求見了一波。


    帝辛:“……”


    作為一個大部分時間都還算體恤臣子的大王,帝辛深深地的歎了一口氣,從床上爬了起來,也懶得穿衣服,披了外套就在外殿裏接見了聞仲。


    聞仲一進殿看見帝辛,也沒關注他的儀容儀態問題,徑直虎目含淚,上前一步道:“臣有負大王!”


    帝辛:“???”


    帝辛:“!!!”


    帝辛直接被聞太師這一句話驚的虎軀一震。


    ——這沒頭沒腦的,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呢。


    帝辛淩亂了一下,然後整理整理語言係統,非常官方的迴了幾句。


    然而明明之前互懟中配合十分默契的聞仲這會兒一點兒也不配合,無論帝辛說什麽都是一副:


    #大王您辛苦了#


    #大王所身負重任#


    #我等無能讓大王受此折磨#


    ……等諸如此類的表情。


    實不相瞞對著聞仲這種一看就腦補了很多的臉帝辛也有些說不下去了,他無言的注視著聞仲。


    聞仲擦了擦眼角,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不過最終他隻是非常鄭重道:“老臣雖無能,但也不忌於舍了這副殘軀。”


    說著他目光一冷,繼續道:“但凡有對大王對我商朝不利之事,老臣即便身死也定會阻止!”


    帝辛聽著他說話,目光漸漸的就微妙了起來。


    ——聽著聞仲話中的意思,他是……發現了什麽?


    這麽想著,帝辛緊接著若無其事的就試探了幾句,果然聞仲的迴答就驗證了他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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