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因“黑羽鳳凰”事件導致人族徹底誤會了鳳凰族,而鳳凰也成了避而遠之的邪祟,反之鴉族名望日益見長。


    至從天書神策改了過往天界曆史後,人族也收到了天道傳下的訊息。如今一眼望去,但凡市井圖騰花紋皆以鳳凰為式樣。說書先生也將當初鳳凰攜領族人對抗黑羽鳳凰,或以鮮血生命驅逐瘟疫,默默守護人族千萬年之事大肆宣揚。更將鴉族如何背主求榮,慫恿百家仙族圍攻逼迫鳳凰族的種種劣跡加以講說,故而使得鴉族與鳳凰族的陳年往事成為了人界一時的熱門話題,更是飯後茶餘用來消遣閑暇時光的方式。


    當年的一切也總算真相大白,鳳凰族的名譽也終於再次挽迴。想著當初鳳凰族因此被滅,又遭人族抵抗,如今沉冤得雪恢複名譽,著實心中感慨萬分。


    再看鴉族,最初幫助鳳凰族傳達喜訊,再到後來取代鳳凰族,專為人族傳達吉祥和預言的神鳥,如今卻被人族嫌棄和避諱,正如不久前被冤枉成邪祟的鳳凰族。


    以往人族常言:鴉雀報喜,始有周興。


    如今卻覺著,但凡鴉雀所在之家,必有口舌之爭,或有兇險之事。


    也因此,但凡臨行之處有鴉雀,必然追趕嗬斥,隻因鴉雀啼鳴,視為不詳。


    鳳凰再次成為百禽之首,錦翟為了保住鳳凰族的地位,曾與鴉族力爭百禽之首,而後更是有機會取代鳳凰族,然如今鳳凰族沉冤得雪恢複名譽之後,卻自行將百禽之首的位置還給了鳳凰族。


    因而當初代表女性身份的翟鳥圖騰,如今也再次改換成了鳳凰族。


    看著鳳凰族如今再次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族口口相傳中,心中百感交集。路過一處農家,正逢農婦手拿掃帚撲打樹顛的鴉雀,未加留意險些拍在我身上,好在紫昊將我護在懷中,那掃帚也就落在了紫昊的背上。


    農婦趕緊道歉,我與紫昊頷首以示迴應。


    看了一眼已經離去的鴉雀,我問農婦為何要撲打那隻鳥雀。


    農婦隻道:那等不祥之物,人人拒而遠之。它若盤旋家院,不是報災,便是告禍。


    我再道:瞧它一身潔白如玉的羽毛,如此漂亮的雀鳥,怎會是不祥之物?


    農婦道:你年紀輕,自然會受它外貌蠱惑。若我說,它雖是長的好看,但身披惡咒,倒不如一身漆黑躲在暗處,這樣既不會傳達災禍,也不會被人驅趕。


    我又道:聽聞鴉雀曾取代過鳳凰,也作吉祥之稱。


    農婦“呸”了一聲,道:區區鴉雀,身披惡咒,如何能與堂堂百鳥之首的神獸鳳凰相比?若非自取其辱,便是自不量力。


    我無奈淺笑,這般傳化實在太大。紫昊也說道:的確,鳳凰乃是開天辟地的神獸,鴉雀不過背主求榮的小雀,自然望塵莫及。他們那身羽毛,也確實虛偽,與其品性不符。


    離開後,我一路沉默未語。雖說鳳凰族如今大受尊崇,但想到人族前後的態度,我竟有種難以言喻的失望。


    突然被紫昊抓著手,我抬眸看他,來不及扔開又見他投來一個微笑,那笑滿帶溫暖與安慰。


    “凡人之所以以凡相稱,便因毫無法力看破假象,因而愚昧。肉眼凡胎,終究簡單平庸,隻信表象,隻看眼前。”


    我看著紫昊,如今的他更多了些穩重與沉著。可我依舊沒有迴應,紫昊隻是笑笑,便一揮袖帶我離開。


    落地時身在市集,紫昊輕聲細語地說道:“記得第一次與你來人族,你與小五鬧了不少笑話。時光確實過的很快,如今小五成了親有了孩子,你我也已繼承了天道。大師兄重歸神界,恢複了原本身份。三師姐如今也另修境界,有了自己的道場。唯獨二師兄,也不知與狄意公主究竟如何。”


    我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久久未語的我隻道,“確實過的挺快,變化也多。那時我還是不諳世事的鳳凰族小殿下,雙親與族人健在,你我也沒有仇怨。”看著眼前繁華的市集,又想起丹穴山的物都,內心更是感慨萬千。


    我沒有去看紫昊,也不知紫昊有什麽表情。


    我再道,“那時,我一心在你。那時,我與阿暄也不過初識。”


    抬眸看向紫昊,紫昊微皺眉頭,眼神深邃複雜,我嗤笑一聲抬步離開。


    幾番變故,我失去了所有在意的一切。那麽紫昊呢?他好像反而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


    天已變黑,四周霓光閃爍,整條街被花燈點亮。


    全程我不再與他說話,直到被紫昊拉住,他喊了聲阿霓,那笑容很是純真,似乎先前的話語對他並無任何影響。


    見他拿起一支簪子,“今日是人族的元宵,說來也巧。”我未語,他又道,“記得那時,為了給你製造獨一無二的神器,我專程去尋了犼,造了這摯吾。”


    他手中赫然出現一支玉簪子,正是摯吾。


    “贈簪既結發,以此為信物。但此君堂裏,隻坐正門卿。”


    我冷笑,嗤之以鼻。


    他與己霏行過雙修之禮,我與阿暄也曾做過夫妻,我和他自然無法做到他之前所說的那樣。


    紫昊抓著我的手,雙眼含情,“摯吾摯吾,真摯如我,摯我在手,護你周全。”


    說罷,他便要將玉簪子插在我的發髻中,我順勢偏頭躲過,紫昊手拿玉簪子停在半空,表情很是傷懷和窘迫。


    “你未曾護我周全。”


    他知道我說的是鳳凰劫那事,甚至許多時候他也因為無可奈何而未能護住我的周全。


    我又道,“我戴了別的發簪,自然就戴不了摯吾了。”


    紫昊逐漸收起笑容,看著我發髻上那支刻有鳳凰與往生花的簪子,拿著摯吾的手慢慢捏緊,片刻又笑了來。


    “的確戴多了反而花哨,那我先收著,過些時候再為你戴上。”


    我未語,轉身徑直離開,突然眼前一亮,竟發現摯吾立在眼前。紫昊趕忙上前一臉驚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摯吾。


    “阿霓,摯吾是舍不得你。”


    我抬眸看著摯吾,“有些東西,是注定無法取代的。”


    我再次離開,摯吾又豎立在我眼前,我索性一揮袖而去,摯吾順勢落入紫昊的懷中。


    “你收好了它,到底是在人族,它這樣放肆可莫要引起麻煩。”


    我再未管轄身後的紫昊和摯吾,我們又一路沉默不語。


    身邊擦肩而過的凡人,讓我忍不住想起與阿暄的過往。


    昔日歡情似眼前,乍卻驚疑在夢中。虛實未知是真假,錯將過往作如今。


    見我愁容滿麵,紫昊抓著我的手來到一個攤位前,遞給我一個麵具,還笑著說道:“阿霓,我們再玩一玩那遊戲,看我是否還能一眼認出你?”


    我將麵具放迴,沉聲說道,“那時年少無知,如今看來,就過於幼稚了。”看著不遠處的男男女女,他們多少是幸福的。


    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有情人終成眷屬。


    如今,我既是女子都羨慕的天後,看似高高在上,無所不能,卻無奈地羨慕這些凡塵女子。說來好諷刺,我竟不如她們那樣笑的肆意自在。


    走了好遠才見紫昊立在身側,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指著不遠處的人群。


    “阿霓,我們再來比試一下,看誰猜的字謎最多?”


    我迴頭看他,見他笑的燦爛,又不忍拒絕,可我此刻一門心思迴憶著與阿暄的過往,實在沒有興致玩別的。


    “你好歹是天帝,凡人如何與你相比?既是人族的佳節,就該把機會留給他們。”


    說完這話,未再顧及紫昊的感受便轉身離去。走到賣天燈的攤位,我不由地停了腳。那攤主幾番招唿才讓我驚醒迴神,我笑著迴絕後轉身離開,走上那拱橋,望著橋下潺潺流水,當日的誓約情景重複眼前。


    記得我對阿暄說:執君之手,並看韶華滄涯,縱使天地有限,情無盡期。


    而阿暄對我說:世不遇你,生無可喜。隻願有你在旁,莫失莫忘,春起杏花開,冬至雪落,不為因果,緣盡無期,與你共悲喜。


    可惜,情無盡期,緣分卻到了頭。


    抬頭看著空中的天燈,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阿暄,你可還好?


    “阿霓!”


    我迴頭看去,紫昊手拿天燈立在我眼前。我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隻見他笑道。


    “既是來了趟人族,何不入鄉隨俗?”


    我微微一笑,輕輕頷首,紫昊也揚起嘴角笑著。


    我便與他點燃了天燈,此刻的天燈已經膨脹開,隨時等著我們鬆手。


    “你我既是天帝天後,又該同誰祈願?”


    我看著紫昊,紫昊微笑,“同我們自己祈願罷,開心與否,不都是自己定奪麽?”


    開心與否,真能自己定奪麽?


    他能,我好像不能。


    鬆開手,那天燈徐徐上升。


    我閉眼心中默念:阿暄,你若安好,我便無恙。我隻求你莫思莫念,忘卻這段不善情緣。


    耳中隻傳來紫昊的聲音:天地萬物,隻慕阿霓,萬物為證,天地可鑒。


    我心中一顫,剛要睜眼時,隻感覺到一股熟悉的神識飄來。我驀地睜開眼向四周探索,上前奔去,紫昊在身後喚了兩聲“阿霓”。


    隻是,我望眼欲穿也未能看到他。我知道彼此無法再相見,可那神識太過熟悉,我定然不會認錯。


    突然發髻一鬆,青絲垂下,我一摸頭,簪子已不知去向。我閉目以神識探去,慌忙又取出木骨相助,總算發現一抹身影,遠遠的一身玄色錦袍與玄青色大氅裝扮,那道身影我再眼熟不過。


    “阿暄!”


    悠遠無助的喊了一聲,他總算停了腳,微微側頭來時,卻終究還是又扭迴了頭。他走的沉重而蹣跚,我不敢鬆開木骨,生怕再也看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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