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他們離開已有兩日,我派去的丫頭始終也沒有打聽到有關信王的任何消息。到底是到或未到北下也不得知,再未確定信王安全與否,我不敢有任何閃失。


    隔日,瑉毅便速速為君王入殮安葬,並非是他的孝心,而是登基為君王的佳期在五日之後。所以,想成為黎朝君王的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成為君王的當天來尋我討個吉利,我卻隻問了他有關信王的話,瑉毅怒氣而去。隔日,他說仙道算出,再過三日適合大婚,那日我也發怒了。


    我指著他道:不知信王他們是否安好前,我什麽也不會應允。


    瑉毅隻道:他很好,他答應放下你了。


    說罷,便再次離開。


    我以為,是信王當真迴了信,或許怕我再有牽掛,因而便沒有給我,又或許是瑉毅不願我和信王再有往來。


    這天瑉毅派了人來,說是信王有了消息,命我去一趟那棵杏樹下。


    去時,瑉毅穿了身輕裝,猶如幼時那般幹淨純真。我眼前一亮,那瞬間褪去了對他的恐懼和煩厭,他站在杏樹下,漫天杏花飛舞,讓身旁的哪怕是宮婢和侍衛都為之驚羨。


    瑉毅伸了手,我未迴應,卻踏步到他身旁。瑉毅微微一笑,並未怪罪,隻將一封信遞給我。


    我看了內容,信中言:早知情深不壽,就不該相識相知,阿霓,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罷。他到底心裏有你,我也實在狠不下心傷了黎朝無辜百姓。你不必念我,我也不念你,他日你為黎朝王後,我也將有王妃,彼此安好,方是最好的歸宿。你不來北下,我不再迴京中,從此不相往。


    我落下兩行淚,嘴角卻不由的上揚。我也不知此刻是歡喜的,還是難過的,我要的不就是讓他瀟灑放手麽?


    這樣,我沒了牽掛,他也不會愧疚。如信中所言,似乎他也有了好的良人選擇。


    悠悠地撕掉手裏的信,隨風而散,與杏花瓣夾雜在一起,那樣雲淡風輕。


    語氣倒也像他的語氣,筆跡也確實是他的筆跡,無論是他安慰我,還是真就放下了我。就如我騙他離京一樣,我也沒想過要讓他再迴來接我。他能放下,自然是最好。


    如此,我方能真正的了無牽掛。


    “阿霓,父王說,這世間的好姑娘不止你一個。可我卻覺著,你便是最好的。”瑉毅立在我身旁,我能感受到頭頂投來的目光,“你離去後,我隻能在將軍與王叔的奏章裏了解到你的境況。得知你也要迴京時,我那些時日的確開心的幾夜未眠,幻想著與你重逢的情景,還有你褪去稚氣的模樣。別人都不知道,我那日在城門見到你的心情究竟怎樣。那一刻我便覺得,你就是我要娶的姑娘。”


    見我未語,瑉毅深吸一口氣又道,“他們都說,你與王叔青梅竹馬定然情深,因而更沒人知曉我當時的心情。從小到大,那是我第一次害怕和沮喪。我費盡心力,隻是希望你能發現,除了王叔,待你真心的還有我。”


    我抬眸看著周圍的杏花,本來父親母親已故,為此便已沒了活著的念頭。如今君王也死,信王也已放下,我也就更無牽掛。即便麵對瑉毅的深情款款,也隻是雲淡風輕毫無波瀾。


    “阿霓!”


    也不知瑉毅喊了我多少聲,直到被他搖了兩下這才迴了神,卻也相繼倒下。


    醒後才發現瑉毅一直在,見我睜了眼,瑉毅關心了幾句後便又問我是否答允他。我沒有迴他,覺著此刻實在不想做任何決定。


    “阿霓,王叔在信中也說過,你與黎朝百姓,他卻選擇了後者。既然他能放下,你為何就不能?”


    我抬眸看著瑉毅,他哪裏知道信上的內容?瑉毅將眼別開,我也不想再多做理會,信王能放下,也是我所願。


    見我不語,瑉毅也沉默,許久他又才問道,“不知阿霓可曉將軍的兵符現在何處呢?”


    我好奇地看著瑉毅,他換了個表情再道,“將軍生前攜領幾十萬大軍,雖說曾兵敗,可也仍有餘留。如今將軍作古,若兵符再不知去處,倒也不是可惜了那些兵士的用武之處。”瑉毅看著我的雙目,眼神過於期待,“外敵對黎朝虎視眈眈,那些兵士至少能保幾時家國無危。”


    瑉毅沉默吸了一口氣再道,“但兵士隻認兵符,所以阿霓,你可知兵符去處?”


    我搖頭,肯定道,“我不過一介女流,兵權之類的怎會讓我參與?那樣重要的信物,父親自然也不會讓我觸碰。”


    瑉毅沉默著頷首,片刻又盯著我的雙眸道,“那麽阿霓,可有見將軍給過王叔什麽信物?”


    我眯著眼睛看瑉毅,對他今日的問話很是不解,因而很是不耐煩的搖了搖頭。


    “阿霓可有送過王叔什麽貴重的信物?”


    我絲毫不知兵符到底是什麽樣的,更不知是幹什麽用的,今日瑉毅隻圍著“兵符”二字來問話,看來最擔心的還是王權帝位。


    瑉毅緊皺著眉頭,似乎有些難以置信,見問不出什麽話來,隻得說了些貼心的話便離開。


    仔細想了瑉毅的話,突然想起那日我送給信王的玉佩,隻有那塊玉佩是父親給了我,命我終日不可離身,將來成婚時交給自己的夫婿。從最初父親便一心撮合我與信王,所以父親那時起便認為這玉佩是鐵定會給了信王的。


    若非,那玉佩便是所謂的兵符麽?


    難怪瑉毅那樣在意,他或許不是擔心兵符不知去向,他擔心的是,兵符在信王手裏,如此信王便能號令那些兵士。


    原來在他眼裏,王權帝位也是那般貴重。他滿嘴仁義道德,癡情不改,哪成想終歸也變成了昔日的葉玦。


    這日,又見瑉毅前來,神情很是憔悴。他走來,不等我允許與否,徑直將我擁入懷中。顫抖著身體,哽咽許久,甚至嗓音也有些沙啞。


    “阿霓,除了你,我真的什麽也沒了。”我不知他話裏的意思,隻聽他道,“我隻有你了。”


    我本想著推開他,哪知實在被他抱的太緊,也不知此刻的他是哪裏受了打擊,從未見過他這樣多愁善感的柔弱麵。


    “眾所周知,我並非太後親子。當年父王寵幸母妃,太後趁著母妃分娩時命人動了手腳,導致母妃難產而死。我這才被太後撫養至今。”


    原來,瑉毅還有這樣的淒苦身世。


    隻是為何今日要與我說這些?見他這般痛苦,難不成又有誰離開了他麽?還是說,他又做了什麽過分的事?


    “阿霓,雖說婚期過於倉促。但之前若非王叔。。。”瑉毅沉默片刻又才道,“我們早就行了大婚之禮。”


    在我看來,既然信王已經迴了北下,我也就沒有後顧之憂,更不會委曲求全。因而我徑直迴絕,瑉毅聽罷將我推開,滿眼是恨。


    “阿霓,你出爾反爾了麽?”


    “那時我不過權宜之計,如今信王與他的兵士既已迴了北下,我也就行盡所在任務。”


    瑉毅伸著猛烈顫抖的手,一臉憤怒,更是自嘲和不甘。


    “我自知所做太過無恥,對你我也的確心有所愧。可我父親的死,甚至北下戰敗都源於葉玦,那些兵士生前跟隨父親,如今又因我下獄,我不過一介女流,無翻天之力,能為他們做的也不過如此了。”


    瑉毅抬眸大笑,眼裏又落下淚,“我不恨你利用我,那時的確也是我威脅了你,可我要的不過是留下你。沒想到你還是出爾反爾讓我空歡喜。”


    “我無法違心,他雖放下,我卻放不下。”


    聽我說罷,瑉毅霎時變了神色,近乎大吼道,“可他已經放棄了你!”


    所謂兵不厭詐,這是我在父親那裏唯一學到的兵法。京軍聽命於葉玦,也聽命於瑉毅,也不知當時情況究竟如何,但瑉毅即便沒有參與,卻也沒有出手製止。葉玦是主兇,瑉毅又幹淨到哪裏呢?


    如今的瑉毅一心在王權之上,已經猶如當年的葉玦,誰又知曉那件事是否與他有關?又或者葉玦想除掉信王,奪去父親的兵權,可瑉毅難道那時就不恨信王麽?


    或許,那時的瑉毅也想除了信王吧?


    “阿霓,你是想等他來接你離開吧?”


    我不明白瑉毅的意思,抬眸蹙眉看著他?瑉毅嘴上一抹嘲諷的笑,更帶著滿臉的不屑。


    “他來不了,永遠也不會來了。阿霓,你對他可以死心了。”


    我以為瑉毅那種嘲諷,是嘲諷我癡情,畢竟信王明確地說他已經放棄了與我的感情,而我此刻還這般癡情,就曉得有些滑稽了。


    我也迴了他一個笑,我已經不在乎他迴不迴來,反正我也沒想過留下。我不想成為瑉毅對信王的威脅,正如瑉毅所言,他隻有我了,而我唯一的葉信也沒了。


    我想離開王宮,迴到將軍府,在我看來,死也該了無牽掛的,幹幹淨淨的死。


    哪知剛踏步到門口時便被一個健步上前的瑉毅緊緊護在懷裏,“阿霓,別走。”


    “有些抉擇,從一開始都是錯的。”


    我倘若不迴京都,或許就不會成為如今這樣了。可能父親母親還活著,我與信王也成就了好姻緣。


    見我不願留下,瑉毅索性關了門,我此刻空前絕後的無助。沒了父親母親,沒了信王,似乎自己就成了一隻任人宰割的板上魚肉。


    瑉毅此刻一心想要留下我,哪怕是用著最卑劣的手段。我也求過他,也說了最軟弱無助的話,甚至拳打腳踢,可惜如何也無法消散他心中的憤怒,甚至更讓他失去理智。


    我答應他會乖乖留下,然而瑉毅卻說,我本就沒有留下的心,因而哪怕留下人也可。


    所以在他看來,能讓我留下的,無非就是與他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了。


    就在我徹底絕望的時候,一道神光閃現,瑉毅便僵硬地倒在了我的身上。直到眼前一亮,才發現一位仙道扶開了瑉毅。


    這位仙道很眼熟,隻是我一時想不起來。他明明是位男子,卻長的過於好看,又像是女子。


    “我是你師兄玉宸仙君的仙友,今日來是要帶你離開的。”


    我這才慌忙整理好衣物,忙問他師兄現今在哪裏哪成想他卻迴答說,信王有難,師兄正在助他脫離險境。


    信王不是迴了北下,一切安好麽?


    我不明白他的話意,仙道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瑉毅,這才拉著我的手臂走到一旁說出實情。


    原來,當日信王離開並非一路順暢,瑉毅看似派兵護送,實則是離京之後便對信王一行動了手。雙方苦戰幾日,就在昨日,信王一行所剩無幾,終是敗下,而信王也為此受了重傷。


    我聽罷震驚不已,明明我是收到了信王來信,信中稱他已到北下,可為何今日聽到的卻是另外一種結局?


    “我是見過他的信,可他不是在北下麽?”


    仙道搖頭歎息,“傻阿霓!”不等我多問,仙道又道,“筆跡可仿,書信亦可造。”


    仙道一語讓我霎時明白了所有,原來信王並未迴到北下,那信裏的內容自然也就不實了。


    一時間,又悲又喜。


    他沒有放棄我,這便說,他也沒有放下。我是希望他放下的,這樣不亂於心,也就不困於心,可知道他沒有放心,我卻又暗自歡喜。


    仙道又道,“如今信王之命岌岌可危,我是受你師兄玉宸仙君托付前來接你。”


    我雙目含淚,隻聽他道,“願否?”


    怎能不願?


    我如今隻有他了,若說見他一麵,自然是不惜一切。我什麽也顧不得了,隻點頭便往殿外跑去,卻剛到殿外便聽得一聲“阿霓”,扭頭看去,竟然是已經醒來的瑉毅。


    我看著仙道,見他模樣也正有所驚異,可能他也想不到瑉毅竟然會這時候醒來。


    “阿霓,迴來!”


    我嗤笑一聲,怒道:“你出爾反爾,騙我留下,卻暗對信王一行痛下殺手。如此也罷,你竟以信王之名,仿他筆跡,欺我無知。”


    瑉毅雙眼通紅,早已怒不可遏,“你到此刻還惦記著他,而他一心隻為所謂的天下安平。”


    再不願與他多費口舌,我迴頭看著仙道,隻求他趕緊待我離開。


    哪知瑉毅道,“若非此邪道教唆,你豈會出爾反爾?”


    不等我多言,便見周圍有京軍手拿弓弩對著我身旁的仙道,瑉毅手勢一揮,便見箭矢朝著仙道而去,我一時驚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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