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說過,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會守在冥界不讓誰打攪了我們的原身。其實大家都知道阿哥指的是誰。


    幻聆也說,她會時刻關注著天宮任何舉動,隻讓我們放心曆劫。


    司命兄妹也說,他們會為我與葉冥暄編寫一段最美好的故事。


    師父與道長何時離開的我已全然不知,他們互送葉冥暄的元神前往人族時,我也被帶走了元神。隻因本體無緣,所以隻得讓元神代替,這段曆程最終如何,我們也不知,天道是否會為我們另造緣分也不知。葉冥暄究竟會受到怎樣的反噬更不知,但我將自己的曆劫刻意提前,自然是會受到相應的反噬。


    人間百年,不過須臾之間。以為一切能夠順利,然而總是事與願違。


    等我們再次醒來時,已是人族百年之後。並沒有太多的甜蜜,悲傷卻不見少,我萬萬沒有想到,紫昊竟然也跟去了人族。


    他化身為人族帝王,幾番擾亂了我與葉冥暄的姻緣。索性大師兄不惜以反噬之險施以援手,隻怕我與葉冥暄就當真遺憾了。


    我與葉冥暄對視而坐,眼淚不止,所有的人都知曉我們此刻的離別之痛,便將空間留給了我們,但願我們能夠好好道別。


    唯一的緣分已經用盡,往後即便耗盡修為也再難相遇。這次的人族曆劫,雖然也嚐盡了悲歡離合,生死存亡,但好在彌補了我們一次成親之禮。沒想到的是,阿哥他們都用了另一種身份前來祝福,而天虞境抑或其他修靈均以真身前來觀禮。


    那時在人族以為是奇觀,許是天地皆被我倆的愛情所打動,如今才知,是大家對我們的祝賀。


    “阿暄,答應我,喝了忘情露,忘了我們的過往。”


    他沒有說話,隻將我拉入懷裏,似乎要把我揉進身體之中。我明顯地感受到他的顫抖,他想忍住,卻終究未能忍住,雖未哭泣出聲,可這樣的隱忍卻更為傷神。


    “葉冥暄也好,葉信也罷,你若需要,我便永遠都在。”


    阿暄,求你一定要忘了我。不要記得我,往後我若不在,也不知你會怎樣。


    我們人族的一番曆劫,用盡了平生所有的緣分。其實這樣也好,注定無法相守,倒不如再不相見。


    百年已到,我們的緣分已盡。門外風聲唿嘯,大雪紛飛,即便我與他不分開,天道也會將我們分開。


    “往後不可任性,你若安好便足矣,切莫再做傷害自己的事,這便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阿暄,一定要忘了我。”


    他捧著我的臉,吻去我的眼淚,再額頭挨著我的額頭,也無聲地哭泣。


    “你隻勸我飲了忘情露,你若飲,我便飲。”


    我自然是不會忘了他,可又怕他心中難以放下,隻得點頭,揮袖間,手中多了兩個玉製小瓶,我將其中一份遞給他。


    他低頭看後,顫抖著手接過忘情露,卻遲遲沒有靠近嘴角。他顫抖著雙手,就連嘴唇也因悲傷而顫動著。


    這一刻,我很想奮身前往天宮毀了天道,哪怕是生靈塗炭。可心中再痛恨又能如何?我們輸就輸在,不敢以天下生靈作代價。


    葉冥暄再次將我的臉捧著,一邊落著淚,一邊吻了過來,直到外麵的風聲更大,似乎要將這座大殿一並吞噬。


    此時,外麵齊齊大喊:還望府君遵從天道,心係天下生靈。


    看來,紫昊也已經從人族迴來。


    葉冥暄將我緊緊抱住,似乎全當方才的聲音隻是幻覺。


    此時,一陣狂風襲來,大殿之門被重重推開。天道不會憐憫任何生命,已經注定的便隻能眼睜睜看著它發生。


    我們雙手捧著玉製小瓶重重行了個禮,就像夫妻飲合巹酒一般飲下忘情露。隻是我未曾當真飲下,不過趁他不注意時將忘情露撒在了衣服上騙過了他。


    此時周圍的物什皆被席卷,我與葉冥暄即便是緊緊的抱在一起也無法抗衡那個力量。葉冥暄隻得運用靈力抵抗,可不過徒勞。他已被編製天命,再未清除之前,他暫時也會受天道運轉。


    隻是我們在天道麵前太過無力,直到我們被生生分開,葉冥暄快速追身前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卻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牽住的手慢慢分開。


    說來也是怪異,別處也不見狂風惡浪,卻在我與他之間猶如多了條浩瀚汪洋,任憑我們怎樣也無法跨越。明明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到對方。


    紫昊上前來拉我,心中本就對他有恨,又逢此刻生別離,因而更是憤怒不堪。


    “阿霓,你與府君的緣分已盡,即便糾纏下去也是兩敗俱傷。”


    “紫昊,若非你從中阻攔,大師兄又怎會亂了天機,又怎會害的我與阿暄耗盡緣分?我既然承諾你留在天宮,為何你非要苦苦相逼?我原本想著了卻遺憾,往後與他一別兩寬,可你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對你失望,對你恨之入骨。”


    “阿霓,我的確自私了,可我豈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恩愛纏綿?我一次次的想挽迴與你的情意,可他若在,你的心便永遠在他身上。他想借人族曆劫與你成就姻緣,我又何嚐不是想借人族曆劫挽迴你的心意?”


    “紫昊,以前我的心在你身上,你珍惜過麽?如今我的心在阿暄身上,你又憑什麽要從中阻攔?你從頭到尾隻在乎自己,卻從未真正與我站在一起,與我感同身受過。”


    紫昊放不下,我也放不下,也不知到底是誰錯了。或許我與葉冥暄從一開始就不該相識的,這樣也不會平白的讓葉冥暄遭了罪。


    葉冥暄想要衝破眼前的障礙,可事與願違,果然即便是萬靈之祖的他也反抗不了天道的運籌。


    見此,我也索性伸手而去,這一用力我才赫然發現自己的修為已經突破,竟然達到了上神之力,看來我如今修為已名副其實的晉升為神了。


    所以,我總算成了祖君那樣的鳳凰。我也有了金身,成了朱雀。


    我與葉冥暄合力也沒能衝破障礙,看來天道當真不再讓我們相見。


    “阿暄,從此一別兩寬,不複相見。過往種種,皆為雲煙,你若不念,我便無恙。恐後相逢不相識,勸君莫念斷腸情。既知此憶亂人心,何苦淚目恨見時?”


    “你若安好,我便安好。葉冥暄如是,葉信如是,不見若能護你周全,我便此生與你不複相見。”


    轉身離去,化作朱雀翱翔天際,哀轉憂鳴,盤旋於冥界之外的桃止山上空,久久不願離去。兩滴淚落下,更引得在場掩麵而泣,無不深受感觸,就連紫昊也為此震撼。


    葉冥暄,望自珍重,以後真的難以再見了。本想以人族曆劫平複心中遺憾,卻陰差陽錯用盡了我們畢生的緣分。


    我想再多看他兩眼,即便以後再不相見,我也要將他的模樣深深刻在心中,以免時間久了,就淡了。


    或許太過於傷心,我從天而降,被紫昊接在懷中。但凡認識的,都到了桃止山,本就冷清的冥界霎時有了空前絕後的熱鬧。


    我從未流過這麽多的眼淚,縱使不舍,仍然起步離開。紫昊執意要來攙扶,我如何也推不開,便隻得怒吼一聲“別碰我”,更惹得周圍鴉雀無聲。


    我捂著心口,每走一步都猶如步履針氈,仿佛每落下腳時便有誰往我心口刺來一劍。


    不敢迴頭,也不敢去看他,隻怕一迴頭,便再也無法離開。


    隻聽得眾人驚唿“府君”,“帝君”,這些唿叫聲震耳欲聾,我微微抬頭,正見紫昊也滿臉驚恐的模樣望著身後。


    我心中被重重一擊,屏住唿吸迴頭望去,隻見葉冥暄滿嘴鮮血,地上更是一灘血跡,那滿頭銀發隨風飄揚,正如之前被覆滿白雪的模樣。幻聆與阿哥攙扶著他,見我迴頭,葉冥暄滿臉慘白毫無血色,又有那一頭瞬間變白的銀發更顯蒼涼和無助。


    便又是一口血吐出,染紅了胸前的銀發,看上去觸目驚心。


    我上前兩步,卻被紫昊死死的拽住。


    隻見周圍開始慢慢生出往生花來,直到整個桃止山乃至冥界盡數被往生花覆蓋。又從他腳下那灘血跡處開始,往生花漸漸由白色變成了紅色,直至蔓延而去,使得但凡往生花皆已成了紅色,那火紅的一片,看上去更顯淒涼和詭異。


    又從我腳下開始,有綠植的地方皆已被黃沙掩埋。他立在黃沙之中,一身白衣,一頭銀發,腳下一片紅的快滴血的往生花,哪還是曾經威震天人魔的泰峰府君,哪還有攜領冥界的英勇,曾經的不怒而威,如今的羸弱無助,再不是令眾生聞言而瑟的泰峰府君以及往生大帝。


    而我立身在這片黃沙之中,身周一片火紅的往生花,身著如血的衣衫,再無任何堅強,一口血噴出,所有的萬夫莫敵之勇也盡數奔潰,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阿暄,這次真的告別了,往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縱使不舍,卻也無可奈何,這便是我們的宿命,注定情深緣淺,互相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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