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們這個地步,在武藝上也好,在毒術上也罷,再想寸進已是難如登天,所以他們更知道,比他們境界高的,像白夜湖和洛辰那樣的人,他們就算窮極一生之力也無法達到;


    同時也知道,在自己身下有多少人會還未走到自己所處的位置之後就會停滯不前。


    這份情感的誕生,僅僅是因為,他們太相似了。


    都是在毒師派最一蹶不振的年代誕生,都是那個年代裏毒師派的希望,都在那個時候意氣風發過,都在後來……遇到了白夜湖。


    然後就是沉寂,被白夜湖所迫的沉寂,明明他們應該像洛辰一樣在毒師派地界裏叱吒風雲,江湖上的人恐懼也好,追捧也罷,他們也應該成就自己的傳說,可就是因為白夜湖的出現,讓他們從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程度之深甚至到了除了三大毒家家族中的人,外麵的人連這三個家族的家主到底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吳承雲答應洛辰來對付孫奕愁是真心的,因為他要考慮吳家以後的歲月;


    他現在苦口婆心的勸孫奕愁也是真心的,因為他不想最後一個與自己一樣的人,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可是顯然,盡管兩人經曆相仿,可孫奕愁與他的性格截然不同,吳承雲經曆這幾十年沉澱之後心性變得不再激進,沒有了曾經少年衝勁的他,現在每走一步都很慎重;


    而孫奕愁,則是在白夜湖失敗之中,終於推開了一直壓在他頭上的這塊石頭,而這塊巨石所鎮壓的,是孫奕愁曾經的野心,經過這麽多年見不到光線的肆意繁殖,他的野心已經膨脹到哪怕以他的實力都無法承擔的地步。


    吳承雲淡淡的說:“我是真的不希望你重蹈韓陌離的覆轍,也該走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吳承雲從座位上站起來,緩步走了出去,就當他即將離開的時候,他聽到孫奕愁的聲音:“下次見麵,恐怕我們就是敵人了吧。”


    孫奕愁的眼神有些迷離,他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原來稱得上是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至少他們之間的惺惺相惜,值得讓自己這麽去稱唿他。


    吳承雲說:“如果你繼續執迷不悟,那便是敵人。”


    說完,吳承雲走了,留下悵然若失的孫奕愁在大廳中,他讓原本駐守在這裏的所有人都離開了,清淨,有些時候不隻是身邊的人沉默就可以做到的,而是身邊一個人沒有,才能真正的清淨下來。


    可這份悵然並沒有持續多久,孫奕愁的目光逐漸淩厲,隻因為他響起了自己意氣風發時,遇到了白夜湖,從此之後,他就過上了不得不隱匿自己的憋屈日子,越想他就越不甘,甚至越咬牙切齒。


    自語道:“憑什麽!憑什麽!我本該站在江湖的頂峰的,憑什麽,我付出了這麽多,最後什麽都沒有得到,我不甘心,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要在這個江湖上留下我的痕跡。”


    他的目光投向剛才吳承雲離開的方向,喃喃道:“吳承雲,憑你今天這一番話,真到你我拔刀相見的那一天時,我會給你留下全屍的。”


    終是不甘,終是不舍,終是斷送,終是……無法挽迴。


    “咕咚,咕咚。”又是一壇酒,洛辰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而現在他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他也數不清眼前的到底有多少酒壇。


    “小二,再來。”喝了許多,現在洛辰就連說話都已經模糊不清,而他沒有選擇調運罡氣緩解醉意,因為他不想清醒的麵對現實。


    小二顫栗著走到洛辰身邊,他在這酒樓中幹了這麽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一般喝到洛辰這個樣子的,脾氣都不會好,也更不願意聽到他要說的話。


    何況,洛辰腰間還別著一把劍,要知道這些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個性都極難琢磨,指不定一氣之下要了自己的小命,可他又不得不招待洛辰,因為無視的結果可能更糟。


    “客官,已,已經沒有了。”洛辰站起身,他徹底喝醉了,隻是起身這麽簡單個動作,他竟然會覺得天旋地轉,“什麽沒有了,我要酒,給我拿酒來!你說什麽沒有了!”


    “客,客官,就是,酒沒有了,都被您喝沒了。”


    洛辰一拍桌子,盛怒之下,他的掌力根本不加收斂,一掌便把那張本就飽經滄桑的木桌震成了許多木屑,看得店小二心裏一涼,眼前這位爺,可是他見過的人中武藝最高的。


    “放屁!你這裏是酒樓,居然跟我說沒酒!”洛辰的身體搖晃著,失去了木桌的支撐,他現在連站穩都無法做到,被酒精完全填充的身體一時左擺,一時右搖,就是找不到一個平衡點讓他安穩站著。


    洛辰指著店小二,點了點,說:“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想給我喝,你怕我沒錢……不對,你不是怕我沒錢,你就是不想給我喝。”


    店小二偷偷挪動著步子想要離洛辰遠一些,這些酒鬼喝多了之後發瘋傷到自己的事可是不少了,何況眼前這位爺這般武藝,讓他碰一下自己這條小命還不直接交代了?


    “混蛋!老子流血流汗保護你們,結果你們連酒都不給老子喝!”洛辰嘴裏咒罵著,一改平時溫和形象,店小二也是看直了眼,這公子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怎麽喝多了是這幅樣子。


    都說酒解千愁,實際上,不過是讓人暴露了自己一直壓製著的東西,而第二天清醒過來之後,清醒的自己迴憶起來總覺得丟臉,推說自己已經解愁了而已。


    從此把心裏的憂愁壓在更深的地方,甚至自己爛醉如泥都不會再吐露出半點。


    這一點,竟然被所有人達成了共識,每個借酒消愁的人經曆過之後,如出一轍的說自己已經忘卻了,於是酒,變成了消愁的利器,可真到有一天人讓這苦澀辛辣的液體穿腸而過時,才發覺此事的真相。


    而第二天,又無師自通的把那條不知道多少人走過的路走了一遍,不知道多少人說過的推辭說了一番。


    至於洛辰為何會醉成這般模樣,還要從今天他冒充初入江湖的小夥子之後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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