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洛辰不得再留手,罡氣調運之間禦劍術已施展出來,那老者手中緊握的白龍劍劇烈顫抖著,眼看不再受他的控製,蒼老幹枯的皮膚上隱隱看出幾條青筋爆出,可見他為了控製這一柄劍動了許多氣力,最終擰不過,白龍劍脫手而出,在深夜中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最終飛迴到洛辰身邊,老者身形緩緩落下,直直的看著洛辰,白龍劍如同最動人的歌姬一般圍繞著洛辰舞出無人能效仿的舞步。


    “你這是……自創劍法?”洛辰並沒有迴答老者的問題,目光鎖定著老者,在夜色中異常明亮的雙眼寫滿專注,禦劍本就需要絕對的專注,心無雜念者才能如此細微的控製罡氣流動,才能讓禦劍這樣聽上去不可能的事成為他的自創劍法,洛辰的優勢就在與此,常年習練心性的他需要靜下心時,哪怕身在最喧嘩的人群之中也會如同清風徐來把他的思想送上天際一般,毫不受影響。


    老者話語間滿是稱讚之意:“嘖嘖嘖,真是想不到啊,禦劍。”


    操縱禦劍需要大量的罡氣,洛辰不打算跟眼前這個不知名的老者耗下去,白龍劍顫動間發出陣陣蜂鳴,這是劍中的罡氣壓縮不斷摩擦所致,也象征著這一劍,出手便是無影無蹤,老者何嚐感覺不到洛辰一直緊盯著自己,那劍中蘊含的力量他是不敢正麵抵擋的。洛辰伸手一指,盡管他身後空無一人,他的風采仍是一道風景,仿佛身後有千軍萬馬唿應著他,將軍一指,鐵騎踏足,而洛辰的鐵騎,就是這一柄白龍劍。


    老者眯起的瞳孔一縮,因為一直被他注視的白龍劍,消失了……夜空,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風聲和撕裂夜空的細微鳴叫,有的,隻是一片寂靜,老者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到他這個年紀,生死早已是置之身外的事了。


    可是,不論他經曆過什麽,對生死看得多麽淡薄,讓他在這樣空曠的巷子中被一個年輕人注視著等待死亡,也是一件令人煎熬的事。經曆過世間滄桑的身體對一切都很遲鈍,如果他再年輕二十歲,想必在這樣令人不由得恐慌的夜中,冷汗已經流淌下來了,可老者就是那樣站著。被黑夜眷顧的白龍劍終於露出了它的鋒芒,在老者身後,這一點銀光飛速接近著,老者的身影再次如同風中鴻毛一般飄蕩起來,這一劍仍是落了空,白龍劍再次急轉劍鋒,跟著老者漂浮的身影再次發出閻王的邀請,詭異的一幕出現了,老者真的像一片羽毛一樣,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飄蕩的路線發生變化,最自然的軌跡,反而讓被人們稱為神技的禦劍吃了癟,無論洛辰如何控製白龍劍,白龍劍每一擊都會帶過一陣清涼的風這件事是無法避免的,而僅是這一絲人們甚至察覺不到的劍風,卻成為老者在禦劍中立於不敗之地的根本。


    而從老者的表情看上去,他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疲倦,仿佛他的身軀隻是虛幻的,羽毛才是真正的他;老者的輕鬆對應的是洛辰的消耗,雖然不會因為眼前詭異的身法方寸大亂,可飛速流逝的罡氣是實打實的,如果這樣下去,恐怕眼前的老者在這樣半夢半醒之間就能把他消耗殆盡,洛辰也不再做無謂的事,白龍劍緩緩飛迴他的身邊,洛辰倒拿細劍持劍而立。如同羽毛飄動的老者也收了身法,站在地上看著洛辰:“怎麽了小夥子,放棄了老夫可就要動手了。”


    洛辰嘴角一揚,雙手抱拳微微躬身:“洛辰,見過師兄。”


    老者也看不透這無來由的舉動,笑著說:“哈哈,小子,我的年紀都夠當你師祖了。”


    洛辰仍保持著姿勢,說;“可上一任白龍的確是晚輩的師兄。我從未見過這個消失了七十多年的師兄,隻知道師兄名叫洛傾城。”


    老者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不過彈指間,他的身影出現在洛辰麵前,雙手顫抖著探向洛辰:“小辰,你的老師是?”


    這問題聽上去很是可笑,洛辰所說的一切都足夠證明他老師的身份,可這老者突然睜開的雙眼渙散著看著洛辰,他多希望這是真實的,可又不敢讓自己幾近死寂的心再次出現希望,希望,真的太可怕了。


    洛辰站直迴複道:“昆樸軒。”


    想不到,剛才連禦劍都無法傷他分毫的老者,一時間老淚縱橫,眼淚在他褶皺的臉上爬過一道又一道歲月的痕跡,最終練連連滴落在地上。沙啞的聲音因為淚水變得更加模糊了:“老師,老師他還好嗎?”


    洛辰盡可能讓自己平靜,太戲劇性了,這戲劇性的一幕說出去沒人會相信,消失匿跡七十多年的白龍,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他麵前,與傳聞中判若兩人,不再是長發飄飄、頂天立地的白龍,而是一個泣不成聲,步態蹣跚的老人。


    “老師很好,師兄失蹤後江湖重迴平靜,他老人家就在中立學校中過著自己的清閑日子。”洛傾城的身形在僅僅幾句的功夫,仿佛又佝僂了許多,口中不斷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雙手負在身後,腳下蹣跚的步子挪動著,已是背對著洛辰,看著這個師兄彎曲的背部洛辰不禁心疼,這個後背曾經帶給多少人希望,而晚年的他,卻和別的老人沒有半點區別,不同的或許隻有心中不能放下的執拗了吧。看著出神的洛傾城,洛辰說:“師兄,這些年老師一直很掛念你,我剛出白龍澗的去探望他的時候,他還把我認成了你。在老師眼中,你一直是他最優秀的弟子。”


    洛辰說這番話時心中沒有一點嫉妒,洛傾城的事他知道了大概,實在沒有再多的情緒去嫉妒他,可是可憐?洛辰知道,不論洛傾城到什麽地步,他都沒有資格去可憐他,世間任何人都沒有資格,這個為了後代能安穩的生活下去,放棄了一切的人。


    他錯了嗎?沒有答案,也許真的隻能用時運不濟來形容,命運嗎?真是可笑,如果一切都是命運使然,他的大起大落不是常人能想象得到的,一步一步走上名聲鼎盛,卻在最巔峰的時候在江湖上徹底失去了蹤跡,淪為心魔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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