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兒未曾學過塵世經,懂得的隻有這靜心之法,是從老師那裏學來的。”


    “昆樸軒……從未聽過此人。”洛辰卻覺得很不可思議,上一任白龍的老師怎麽連父親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否該透露老師的身份,索性閉口不言等著洛乾的下文。


    洛乾歎了口氣,說:“也是,雖說我們知道的隻有曆代白龍掌握了塵世經,可實際上你掌握隻是塵世經的心法部分。不念塵世,方可脫塵。然而大部分人,隻是在這不念塵世上便止步了,更不要說脫塵的境界。”


    洛乾一開始聽到洛辰拜師之後,心中還有幾分不悅,他自問境界在現在的藥師中已是巔峰,自己的兒子卻拜他人為師,如今得知洛辰的師傅至少掌握塵世經的心法,心中的芥蒂已然不見,至少他自問是做不到這等心境,到了他這個境界更是無比清楚,心境才是決定終點的關鍵。


    “辰兒,坐下。”洛乾雖不知道塵世經的奧妙,但是教洛辰掌握罡氣還是能做到的,洛辰依言盤膝而坐。


    洛乾說:“閉合雙眼,內觀丹田。”


    洛辰不解:“父親,如何內觀丹田。”


    “平心靜氣,對現在的你來說,應該不是難事。”


    的確,兩次喘息的時間,洛乾便感覺到洛辰身旁的氣變得平和,仿佛事物本該如此,洛辰不知道的,僅僅是他現在的平靜,已經足夠讓許多人望而卻步了,這其中就包括洛乾。


    洛辰想著洛乾的話,漸漸的,原本因雙目閉合所看到的一片漆黑變得清明,這種清明不同於平時真實看到的光明,隻覺得身邊亮了卻又如同沒亮,不多時洛辰似乎看到了自己,而現在的自己明明沒有想起塵世經,塵世經卻如同被他吸引而出一樣,那份清淨在體內流轉著,流轉之間,洛辰隻覺得隱隱有那天失控的感覺,不由得心慌。


    洛乾坐在洛辰身旁感覺到洛辰的氣變得逐漸雜亂,出言提醒:“平靜下來,辰兒,繼續,要覺得這一切本就是如此。”


    洛辰聞言逐漸平靜,奇的是,他平靜之後原本要失控的一切同樣逐漸平和,他隱隱感覺到身體內流轉的不僅有血液還有氣,而這些氣不僅在他的身體之中,天地間更是無處不在,仿佛他一念之間便可引動一般。


    洛乾此時說不出的欣喜,洛辰身旁已經有罡氣在環繞了,這可不是一天兩天能達到的境界,而更讓他想象不到的,片刻之後,洛辰身旁的罡氣變得愈發猛烈卻沒有一點要超出洛辰掌握的樣子,這愈發猛烈的罡氣也的確是洛辰所控製的,他在引動身旁的氣,盡管他不知道這便是罡氣,不同的是,在洛辰的心態放平和之後,掌握這些氣似乎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不再有超出他掌控的違和感,風因他而起,亦因他而止。


    洛乾在一旁安靜的等待著這一切,第一次感受到罡氣在境界的提升上是今生跨度最大的一次,不乏部分人不知在頓悟罡氣這一關停留了許多歲月,某一天突然頓悟之後在境界上取得了飛躍版的進步,幾天時間的進步甚至超越之前幾十年。這條路本就不是公平的,幾年的汗水比不過一瞬間的靈光乍現,這樣的情況屢見不鮮,不僅僅是毅力的比拚,更是心性的較量,不嘲諷弱小亦不嫉妒成就,才可以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許多人在習武時一味的追求武藝,不知道心法的重要性,最後卻往往因為心境的問題止步不前,哪怕到這一步也不乏無法頓悟的人,自顧自的衝擊瓶頸最後無功而返甚至抱憾而終,真是可憐又可悲。隨著時間推移,習練心法也會變得愈加困難,人的成長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是欲望上的,隨著歲月推移,人的欲望會逐漸膨脹,而愈是如此心法的習練就愈困難,放不下又如何得到,簡單的幾個字,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如登天。


    洛辰依舊沉浸在感受罡氣的狀態中,認真習武以來,這等奇妙的感覺還是第一次,他甚至有些無法自拔,如同幹涸的泥土吮吸水滴一般貪婪的享受著,有洛乾在身邊看守,洛辰可以盡情滿足自己的貪婪而不用擔心有什麽意外出現。他隻覺得自己全身的毛孔都打開一般,清爽的風在他的身體裏自由穿梭著,說不出的舒適。


    每個人對罡氣的理解是不同的,連洛乾也不知道洛辰現在是處於一個怎樣的境界中,他能知道的,隻有身旁的風在慢慢收斂,這讓洛乾也有些摸不到頭腦,罡氣的用法多是外放出去成為身體的延伸,就像剛才洛乾尋找洛辰的身影時一樣,看起來洛乾很輕鬆,實際上這已經逼近了洛乾所掌握的極限,並不是威力強大就代表技藝高超,所控製的範圍才是對罡氣掌握能力的標準,這種區分是細微的,即便沒有很強的罡氣掌握能力在戰鬥中也不會因此落入明顯的劣勢,當然,這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


    洛乾能讓通過罡氣尋找到洛辰躲起來的身影,這已經超脫大眾的範圍,很多人外放的距離最多離開身體幾寸。


    因為罡氣細微的差距,很多人在領悟罡氣之後疏於習練,可實際高手過招,隻需要一個細微的差距就可以壓倒勝負的天平。洛乾察覺不到的,是洛辰已經在頓悟中察覺到罡氣細微流動的差別,洛辰本就不是粗略的性格,對於這些細微之處的察覺能力遠超洛乾的想象,隻是洛辰與他多年的疏遠,讓知子莫過父這句話在這對父子身上難以應驗了。


    罡氣,在隨著洛辰的心意流動著,緩慢或是迅速全在洛辰一念之間,心意與天地相通帶給洛辰的感受是非凡的,仿佛他的身體隻是一個牢籠,此時他掙脫了這個牢籠,什麽都感覺不到,又像是一切都在眼前,更令人稱奇的是,明明是任誰聽了都感覺詭異的事,發生時卻仿佛一切本該如此,出乎尋常的平和。


    洛辰的精神在這片天地間飛翔了好段時間,看著自己的身體,心中默念:該迴去了。戀戀不舍的看著這片自由的天地,不知下一次再有這種頓悟會是什麽時候。


    洛辰迴來之後緩緩睜開雙眼,洛乾注視著那雙眼睛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是滄桑嗎,並不是,可是那雙眼中的淡然是怎樣的經曆才能鑄造的。


    “辰兒,感覺怎麽樣。”洛乾關切的問道,罡氣的初次頓悟的確是難得的,但也不乏有些人沉浸在頓悟中,脫離後久久不能自己,最終走火入魔。


    “無妨。父親無需擔心。”洛辰站起身,然而他帶給洛乾的怪異感絲毫沒有減少,反而更加強烈,這一刻洛乾看著這個尚年幼的兒子,無論如何不敢把他當作一個孩童看待。


    “辰兒,你悟到了什麽嗎。”行動往往勝於語言,洛辰緩緩攤手,隨著他緩慢的動作,周圍湧起陣陣清風,清風拂麵讓洛乾神清氣爽,心裏的石頭總算是落下來去了,至少現在能說明洛辰所領悟的是正確的,盡管他看不出洛辰到底領悟到了什麽。


    洛辰解釋道:“我似乎頓悟了一切,又似乎什麽都沒有頓悟。”他的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動,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剛頓悟罡氣的人應該有的情緒,洛乾還記得他頓悟罡氣之後心中的欣喜若狂,盡管距離數十年的歲月,現在他想起那一刻心跳還是會加速。可是眼前的洛辰,正如他所說的一樣,似是頓悟了一切,這份處之淡然絕對不是他這個年紀的孩童應該有的心性,但又像是什麽都沒有頓悟到才有的平淡。


    洛乾隻知道,他無需再為洛辰擔心走火入魔的事,從心境來看,不論是塵世經還是這份淡然,洛辰都已經超越了他。一時間,洛乾有些難以釋懷,洛雲晴帶洛辰離開洛城時,洛乾希望迴來的洛辰看著他的目光是崇拜的,盡管這樣的目光他見的不少,但洛辰與常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又怎能相提並論。看著洛辰如此飛速的進步,洛乾當然是高興的,可同時他也是失落的。


    就像是一個昨日孩子蹣跚學步的孩童,一夜之間可以獨當一麵,而洛乾未曾傳授過什麽,也沒能在傳授的過程中體驗到那份父親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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