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頊聽得神經一緊,還以為塗山真的就這麽憨厚樸實呢,門內事剛擺平,還沒料理就來應酬客人,沒想到卻是興師問罪的。


    換了別人也許會緊張起來,繼而掩飾自己的作為,要麽出現被揭穿的恐慌,偏偏梁少頊是那種臉皮比較厚的,被龐博這麽一說,反而換了一個更舒坦的姿勢,斜倚在圈椅裏。


    他捧著茶,對這種味苦的滋味很是一番品嚐,仰頭說:“塗山掌門為人忠厚,目光敏銳,難道還看不出來麽?天行道的‘甲子’其實另有其人,我不過是暫借他的身份,為什麽會拆台,純粹是因為得知了霍遠是兇手,來祝你查清楚霍雷霆死的真相而已。”


    抿著嘴笑了笑,“難道你懷疑我能從這件事得到什麽好處?”


    龐博收迴打在梁少頊身上的不解的目光,他說的好像是事實,迄今為止,梁少頊並沒有提出什麽條件。


    這就更讓龐掌門疑惑了,試問誰會幹隻付出而無迴報的事?反正他活了大半輩子,輔助管理了塗山也有小半輩子,還沒有遇見這樣的人。


    然而這樣的人,並非無欲無求,實則更陰險,就因為你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


    坐在梁少頊下一位的璿璣擦了擦茶杯蓋,似是淡漠的說:“我雖然是五味茶樓的人,但此次來卻並不是代表五味茶樓,玉衣公子其實並不在乎你們塗山怎麽個想法,他的老友隻是霍雷霆,霍雷霆死了,塗山跟他沒有任何關係,隻要你們沒找他麻煩,他其實並不在意什麽嫌疑和名聲。”


    龐博一聽,這兩人是在給他打暗拳,有些尷尬的說:“霍掌門的朋友,自然知道霍掌門的性格,先掌門豁達隨性。但是塗山有塗山的門訓,不管你們出於什麽目的,隻要不違背規定都隨意,但若觸及本門禁忌,無論是誰,都不要心存幻想。”


    梁少頊笑得有些嘲諷,“那是自然,龐掌門果然剛正,門派出現了這樣的爛事,你也能如此坦蕩,不卑不亢,實為不易。”


    龐博自然聽得出他話裏的意思,但是他迴答得很中正,“無欲則剛,我本人沒有私心,對本門也沒有圖謀不軌,所作的也唯有有利本門的事,我那兩個師弟我自然會調查清楚,總之塗山隻是江湖門派,基本結幫,也不依附,這就是本門的意思。”


    坐在前麵的崇越也加入了辯駁的隊伍,他說的是:“龐掌門,在下也並不是誰的說客,隻是有感而發,貴派的李深也沒有與我勾結,隻是老友敘舊,還望龐掌門不要錯怪。”


    龐博嗬嗬笑著,“你已經被朝廷革職,我也不認為你是朝廷派來招撫的。幾位既然都在這裏,我龐某有言在先。”


    龐博起身朝他們抱了抱拳:“塗山派並不是什麽名門大派,隻是一幫愚昧莽夫,略微學得一點舞刀弄棒的防身術,占了座山頭,創立了一個門派,隻求安生度日而已。隻是多年來陸陸續續有人來投靠,掌門看著可憐,就安排了食宿,不想後來越來越多,門派也就這樣起來,沒什麽可圖的。”


    梁少頊聽得兩眼一瞪,這可是他有史以來聽過的最為謙虛的話了,不禁訕笑道:“龐掌門好謙虛啊,你這大刀耍的多厲害,我聽聞至今為逢敵手,就連霍雷霆都說你青出於藍。你這山上一共有多少人?男的多少,女的多少,成家的,生了後代的,各各都耍大刀,龐掌門,說出來難免不被人忌憚。”


    龐博瞪了他一眼,“我隻關心他們吃的糧食夠不夠,菜夠不夠,山上的果園收成如何,山中的獵物如何,別人要是忌憚,由他去忌憚,隻要人不犯我,我習武就當耍著好看。”


    他說完,輪到堂中三個客人瞪眼了,崇越正喝茶,被龐博的話嗆得直咳嗽,璿璣磨著大牙不知道在想什麽,嘴裏好像還嘀咕著算著什麽。


    梁少頊勉強的維持著笑臉道:“霍雷霆五十年前路過洛陽東郊之時,被一個正在交戰的場地擋住了去路,單刀匹馬攻入陣中,在萬軍之中連砍了三員大將,萬重包圍硬是殺出一條血路,將敵軍打得四處逃竄,潰不成軍,還意外救了被圍困的聖祖帝,這個就是你不提世人也都知道。”


    他喝了口水繼續說,“當時還沒有塗山派,聖祖帝見此人神勇無比,後來找到他,發現霍雷霆竟然是喝醉了酒,隻是為了順利通過那個地方,聖祖帝想請他來軍裏效命,結果被喝醉的霍雷霆拒絕了,聖祖帝念念不忘此人,幾次找到他勸歸,一開始霍雷霆也同意歸安,但是後來……”


    梁少頊沒有再說下去,後來的事,因為霍雷霆秉性剛正,始終不能適應朝廷的潛規則,得罪了不少人,還差點被誅,聖祖帝念在他救駕有功饒恕了他的錯,霍雷霆也決定從此遠離朝廷,花錢買了塗山準備種樹為生,卻不斷的有人來投靠,就發展成了如今的大派。


    龐博一愣,“這些陳年舊事你怎麽也知道?”


    同坐的崇越也驚訝的看著梁少頊,沒想到這個平頭後生竟然知道得比他還多,倒是璿璣很淡定,璿璣放下茶杯,淺淺一笑:“龐掌門怕是忘了我五味茶樓了,五味茶樓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當年霍雷霆也隻是無名之輩,偶然救了聖祖,在軍中獲得了一個‘卷地蛟龍’的名聲,但畢竟隻是軍隊裏的玩笑綽號,不如如今的塗山派有名氣。”


    龐博當時就震驚了,“這你也知道?果然五味茶樓什麽都查到嗎?我和五味茶樓的交涉不多,沒有我師傅多,況且塗山一直保持獨立,也不大與江湖門派來往。”


    璿璣笑出泉水般的聲音,“那以後要常來五味茶樓做客,我五味茶樓隻是一個做生意的茶樓,也並不是什麽都能查到,但是客人交代的事情,我們是無論如何也要辦到的。”


    她眨了眨眼睛,笑容看起來天真無邪,差一點讓人忘了她是五味茶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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