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五味茶樓和所有的店家一樣迴歸了冷清,紅燈籠依舊亮著,在朔風裏搖搖晃晃,客人都已經散去,隻留下兩個茶小二在打掃茶樓。


    茶樓裏還有三個人坐在中件的大木桌周圍,既不喝茶也不吃點心,更不與別人聊天,但是從他們的服裝可以看出他們的身份,是來自南方的吳國。


    茶樓的女茶司瑾瑛在收賬,看見他們還坐著不走,於是過來詢問:“三位遠客,很高興你們光臨我五味茶樓,現在茶樓要打烊了,三位是時候該迴去了。”


    三個吳過來的人麵麵相覷著,“我們是璿璣姑娘帶我們來的。”


    瑾瑛暗暗擰巴著眼睛,又是璿璣,最近什麽人都往茶樓領,“那你們在這裏繼續等著把,如果她今晚迴來定會迴來這裏。”


    她沒有說,如果今晚迴不來,或者迴來得很晚了,那就直接迴山莊了。


    他們迴來得不算晚,但也很不幸運的,把這三個人忘了,而是直接去了五味茶樓的秘密會議室,停泊在茶樓附近湖裏的一艘船。


    沒想到狄府多年來的詭異,一直是因為軒轅家族的人在守護,作為那座鬧鬼的宅子的原繼承人,玉衣公子感到有些沉重,但對於梁少頊來說,更多的驚奇,也更加相信五味茶樓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任何一個泡茶的茶司都有可能是名家之後。


    玉衣公子單獨將梁少頊“請”到他麵前,態度說好又有些嚴肅,說嚴肅,有比他平時的冷淡多了一份耐心,有點令人摸不著頭腦,“梁少頊,你雖然現在還不算是我五味茶樓的人,但是既然在我茶樓了,有些規矩也必須遵守,就是不得擅自主張,隻做交到你手裏的任務,隻將你手上的任務完成得毫無紕漏。”


    梁少頊原本看玉衣公子是淡定冷漠的,但自從得知他就是狄潛的後人,並且是導致軒轅氏發瘋的原因,再看他就覺得神色都陰沉了許多,他毫不避諱的直接指責梁少頊,梁少頊卻沒有一點感到難堪,反而是很欣慰的:“多謝公子提點,今晚要不是你們及時趕到救援,我可能小命不保。”


    玉衣公子繼續說,“天外有天人外偷人,你須得謹記,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除非你的任務必須豁出性命的去完成,否則不要輕易涉險。”


    梁少頊一邊表示虛心的點頭,一邊又忍不住直言道,“也是因為有你們在,知道大家都是最講義氣的人,我才敢沒有金剛鑽也攬瓷器活啊。”


    玉衣公子數著扇骨淡淡的說:“下不為例。”


    突然他想起一個事,拿出那隻連心珠,研究了起來,將它放在指尖拈著,像是言有所指的說,“這種連心珠是一種同聲響應珠,有一隻便有另一隻與之成對,靠近的時候,隻要其中一隻發出響聲,另一隻也會跟著發出響聲。”


    他的手下,五味茶樓的茶司們坐在對麵各幹各的事,偶爾抬起頭看了一眼他們的大老板,沒有一個人迴應他,就像沒有聽到一樣。


    玉衣公子掃視了他們一周,璿璣例行共事的煮著茶,但凡再也其他茶司的時候,璿璣首當其衝的任務便是煮茶,一旦有別的女茶司在璿璣就甩手了,功利得很。此刻他煮好了查,幽幽的看著坐在她正對麵的風度翩翩的玉衣公子。


    楠樽木訥的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既不喝茶也不說話,幾杯深色的茶湯微微的浮著煙氣,像今天的沉重的氣氛在廂房裏氤氳不散。


    瑾瑛捧著幾個小本子立在玉衣公子的身旁,她是來作匯報的,卻被玉衣公子晾在了一邊,怨恨的眼神有一眼沒一眼的掃向眾人。


    梁少頊被這個中廂房裏的沉重氣氛弄得很無聊,隻好借著口渴去喝茶,恰好有興趣品嚐璿璣煮的苦丁茶。


    “這茶真苦……”他隻抿了一口,就被苦到喉嚨裏的味道弄得差點吐出來,看到璿璣偷過來的不善良的眼神,忙改口道:“不過喝慣了香甜的,偶爾喝苦的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但是他故作輕鬆的話題,並沒有打破廂房裏凝重的氣氛,每個人的內心都各自想著不同的事。


    最後瑾瑛終於仍不住了,她急促匯報她的工作,“今天的茶樓很正常,那個仁懷玉還是每天都來,還是老位置,霸占東廂房的雅座,什麽要求也沒有題。”


    “第二件事是清風齋的顧家人今天來五味茶樓,送了一些酬金,說是書和畫全都找迴來了,為表示感謝,特邀請公子去顧家做客。”


    第三件事,三府衙門的蔡捕頭深夜造訪,但被今天的茶司攔在茶樓外,說是要召迴書畫的人去衙門一趟。”


    “還有最有一件事,樓下那三個說是璿璣領進來的南方客人怎麽安排?”


    玉衣公子默默地聽著,用“嗯,好,楠樽替我去一趟,璿璣明天去一趟”這些話來迴答她,當聽到三個南方客人的時候,他好似突然想起這個人來。


    他再次把瑾瑛晾在了一邊,正襟危坐的朝璿璣伸出手,“璿璣,你似乎說過書裏有一個大學士的筆記?”


    璿璣連忙從貼身的衣兜裏找出那張殘舊的紙頁,紙上的是版印的梁國流通的《大梁書》的其中一頁,紙頁很破舊,分不清前後,上麵的筆記褪成灰褐色的,筆跡細若遊絲,狂草近乎扭曲,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是什麽意思。


    “……竟不知道黑白已顛倒,宗室已流落,偽遺詔登寶,真畫軸流落,餘屍居高位,枉為大學士,寒蟬無力過冬,命該如此,匆忙留此玄機,還望賢弟替餘保存,他日若能得歸,吾雖死無憾,存良絕筆。”


    玉衣公子很仔細的看了又看,“這張紙是從哪一本書上撕下來的?”


    璿璣搖頭,“吳夢溪隻說是從《大梁書》上撕下來的,卻沒有說是哪一本,你知道這幾天京城連發七樁盜竊書畫案,所被竊的書有上百本,最多的就數《大梁書》。”


    玉衣公子說:“須得從大學士傅存良的‘賢弟’二字入手,查一下這七戶被竊的人有誰是他的故交,這筆記實為一封絕筆信,大概是傅存良在感知死之將至時匆匆寫下的。找到那本書,還前半封,定有重要線索。”


    梁少頊坐在對麵喝茶,就著玉衣公子的手看了看,說:“這本書出自顧財主的清風齋。”


    璿璣疑惑道,“你如何知道?”


    梁少頊說,“白天我不是應你的要求看一遍那些書冊麽,就發現了一本缺了好幾頁的大梁書,楠樽說那些書全都是顧家清風齋的,所以,我們得去清風齋打聽。”


    玉衣公子表示讚同,然後指派了一個任務,“璿璣梁少頊,你們二人明日便去清風齋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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