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捕頭精神恍惚的走了,梁少頊和璿璣兩個繼續呆在五味茶樓。楠樽直到吃過午飯才迴來,給留守在五味茶樓的兩個人各帶了一竹筒的小排板栗飯。餓了半天,這兩人毫無形象的狼吞虎咽,在沒有外人的時候,他們全無半點“斯文”的質地。


    趁著他們在吃飯,楠樽小心翼翼的抖開他忙活了一上午的“戰利品”,隻有一幅畫而已,然而這幅畫看起來價值不菲,連外麵包裹的布袋都是繡花綢緞,畫軸是紫檀木的,二十層宣紙糊的畫紙,裱在七層厚的錦帛上,在日光下熠熠發光。


    畫軸陳舊發黃,邊角有點磨損,看得出來是多年前的舊物,再看這幅畫,畫得是一個端莊的貴妃坐像,背景是金壁輝的大明殿,鳳冠霞帔,粉麵峨眉,許是畫得時間過於久遠,收藏的也不當,畫麵有些褪色和斑駁,甚至還有蟲蛀的空洞。


    璿璣看到這幅畫,先是驚喜,後是失望,然後又是欣喜,這樣情緒猶如狂風驟雨的變換,而楠樽捧著這幅畫,他的表情始終都是滿意的微笑著的。


    梁少頊也上前看去,一番觀摩之後,評價道:“這幅畫很寫實,五官畫得非常自然,看著就令人感到心情舒暢,看來這位畫師一定心思細膩,連耳垂上的兩顆鴿血石的不同方向和發簪上芝麻小的銀扣都畫出來,一絲不苟,無一缺漏。這樣的畫確實應該價值連城,還有就是,嶽貴妃確實是個絕世美女!”


    璿璣在身後哧哧輕笑,坐姿有種假小子的粗獷,“看來以後天下太平了,世上再不需要我們這些殺手的時候,榕栩不愁沒飯吃。”


    梁少頊一愣,又看了看這幅在他口中高度評價的畫,尷尬的把心中得出的結論說了出來,“難道這幅畫不是咱們目標要找的那幅畫,而是咱們茶樓的榕栩畫的?那這做舊的功夫也太厲害了,還弄了幾快蟲蛀,真是心思……縝密。”


    “廢話,”璿璣很樂意看梁少頊目瞪口呆,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解答道:“這幅畫一看就知道,是我們五味茶樓的俊男茶司,榕栩的的手筆,他的字畫造詣比他爹還要出色,他的畫真得和實物一樣,人稱現世馬良。”


    璿璣驕傲的說著,情緒卻又低落下來:“他也是名家之後,可惜十年前也是家道變故……”


    說到後麵,她陡然悲傷起來,梁少頊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家的變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隻喃喃的低喚她的名字,手輕輕撫在她肩上。最後還是楠樽懂得璿璣的心境,成功的岔開話題。


    楠樽表示讚同梁少頊的評價,翻過來仔細看了看這幅貴妃畫,“我倒覺得梁兄弟說得沒錯,首先這的確是一個絕美的女子,再者能把一幅連眼睫毛都畫得根根分明的畫作,細致入微到能看得見貴妃瞳孔裏的宮門,怎麽不價值連城。”


    璿璣立即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楠樽,他可是她多年的搭檔兼保鏢啊,這梁少頊才來幾天?她不滿的撅著嘴,“你這半個月跟這登徒子學壞了?也幫著他來懟我!”


    楠樽和善的抿笑,笑容在他的臉頰堆起兩個淺淺的酒窩,“璿璣,梁兄弟初來乍到,對他要像兄弟般友好。”


    梁少頊聽著楠樽的話如沐春風,他可謂是這五味茶樓的殺手裏,表麵上最和善的,和善的程度僅次於玉衣公子。


    之所以說他表麵上最和善,因為他下一句話是這樣說的:“我們還有事要用到梁兄弟。”


    梁少頊一聽,警覺起來,“你們想利用我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楠樽和藹的說,“別說的這麽難聽,隻是想讓你換一身衣服,扮作一個窮書生而已。”


    梁少頊已經猜到要幹什麽事了,可是:“為什麽要我去假扮窮書生?”


    他見過的書生多了,隨便模仿沒問題,一般書生都是滿身酸腐氣,又自命清高,說話的時候須得文縐縐的引經據理,講道理前要先說“子曰人雲”,生氣的時候就算氣得咬碎牙齒想殺人,也隻能嚶嚶嚶的上責怪天地,下責怪世道,還須的注意用詞的排比和對仗,就是不能直截了當的粗口罵人。


    他頭搖成撥浪鼓,“你看我一身的紈絝子弟味道,要我假扮書生,還是個窮酸書生,肯定會穿幫。”


    璿璣卻覺得這個提議很好,她故意兇巴巴的走過來,把指關節掰得啪啪響,露出一副可以稱之為奸險的壞笑:“我覺得你扮書生很可以,武功又不高,氣質也不兇,就是窮酸樣少了點,一般窮酸樣是因為長期受欺負而變成的,這一點我可以幫你。”


    她壞笑著挑挑眉毛,梁少頊立刻拉開與她的距離,“你別亂來啊,我這兩天好像沒得罪你,咱們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楠樽笑嘻嘻的看著她們鬧了一會兒,可能感覺時間浪費得差不多了,出麵阻攔,“好了,璿璣,好了,玉衣公子交代我們要保護好梁少頊,你這樣可以算是欺負新人了。”


    他是出麵維護和平,可是梁少頊卻怎麽聽著都覺得別扭,不過他沒空計較,因為楠樽的目光也鎖定在他身上,“梁兄弟,你現在就去換上這身衣裳,那這幅畫去街上問市價,定的越高越好,別真的賣出去就行。”


    楠樽遞過來一件灰不溜秋的衣服,梁少頊拿起來一看,這也真夠“窮酸”的,怕是真正的窮酸書生也沒這麽窮酸吧,布料是最便宜的麻,上麵幹嘛那麽多補丁,有的還連布丁都舍不得,磨破了的地方,輕輕一扯就能聽到麻線裂開的哢哢聲。


    “你輕點,”璿璣還心疼這件衣服,“再破下去,那就不是窮酸書生了,那就是討飯人了。”


    梁少頊有一種想要把她按在地上打一頓的想法。無奈撞上對麵兩雙精光四射的眼神,這可是五味茶樓最厲害的兩個殺手,梁少頊隻好接過來,嫌棄的挪到屏風後麵去換上。


    當他再次出來的時候,那兩個殺手露出了滿意的表情,璿璣眯著眼睛琢磨了一陣,“就是臉色還差了點,不夠蒼白,中午本不該給你吃飯,你得餓著,這樣才能‘窮酸’。”


    梁少頊陰沉著臉,“璿璣!你夠了。”


    他的任務是走到京城最繁華的十裏街去,到各家商鋪挨家挨戶的問過去,不管是賣書的,還是賣文房的,還是賣綢緞的,酒樓客棧飯館全都不放過,價格要開到天上去,就算出得起,還不許真賣,目的就是讓人看到他手中的這幅“真跡”,越多人知道越好。


    梁少頊於是一身窮酸破爛的走出茶樓,懷裏抱著一幅畫,背上背著一把黑色雨傘,剩下就是兩袖清風,頭上的裝飾全被璿璣拆了,換成一頂布包,更可惡的當屬腳上,一雙專門去有泥的地方踏過的破草鞋。


    看著這從頭到腳的“窮酸”味,梁少頊在心裏已經將璿璣和楠樽罵了個上下五千遍,臉上是那種憤憤不平的表情,倒是有幾分像酸腐秀才的樣子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至尊劍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行歌無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行歌無邪並收藏至尊劍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