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衣此刻很不開心。


    桑白此刻更不開心。


    她們不開心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


    “主子!您怎麽又搶奴婢的活兒!”


    “唔。”少女掏出一方絲帕仔細擦著那雙纖纖玉手,連指甲縫都沒有放過。在她身後,是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屍體。“最近馬車坐久了,骨頭有點僵,得活動活動,不然老了容易上『毛』病。”


    “您想的可真長遠……”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


    這句話是這麽用的嗎?要讓公孫少傅聽了大概又得氣暈過去。


    可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主子,身為奴婢理應為主子排憂解難。”殺人放火是我們應該肩負的本職工作。


    “可您親自出手料理了這些人。”可您搶了我們的活兒截了我們的胡。


    “讓奴婢們心懷愧疚,自覺無顏麵對家鄉父老。”讓我們因為動不了手而委屈,讓我們不好意思領月錢銀子。


    “懇請主子日後讓奴婢們替主子料理瑣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求您以後老老實實待著,打打殺殺動手動腳的活讓我們來做成嗎?


    少女認真聽取了兩人的意願,認真思考,認真迴複:“排憂解難料理瑣事是吧?”說著,手往身後一指,“那就先把那些屍體處理了吧。”


    主子吃肉,奴婢善後。


    少女滿意了:嗯,和諧,很和諧。


    桑白嬋衣憤怒了:和諧個鬼!您敢讓我們刷碗,敢不敢讓我們喝口肉湯?


    “啾啾!”


    一陣清脆悅耳的鳥鳴聲自上空傳來,成功引起了下麵三人的注意力。


    少女抬頭伸出一隻手去,張口喚道:“緋珀,下來。”


    “啾啾啾!”一隻極為漂亮的小鳥在空中稍作盤旋,應聲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這小家夥兒渾身雪白的絨羽不見一絲雜『色』,唯有頭上迎風立著一撮火紅的『毛』,喙爪皆是如血寶石般好看的赤『色』,豆大的黑珍珠般的眸子甚為可愛。


    “呀!是緋珀!”


    似乎是聽到了嬋衣的聲音,緋珀扭過小腦袋,朝她輕輕點了點頭。


    撓了撓緋珀脖子上的絨『毛』,少女取下了綁在它腿上的小竹筒,抽出了裏麵的紙條。等看清上麵的內容後,她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怎麽了主子?”


    “老爹果真不死心,竟然找了小叔叔當外援。”


    “十三爺?”


    “嗯。大約是怕小叔叔無聊,替他找點事做。”


    “可十三爺他……”十三爺他整天“忙”得恨不能分出三頭六臂,這一下子,估計氣得連拆房子的心都有了。


    “我想,小叔叔大概已經收到老爹的信了,這會兒怕是正在府裏跳腳呢!”少女勾唇一笑,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完全沒有身為罪魁禍首的自覺,“老爹說的可是半月之內尋不到我,便提頭去見。”


    “那主子,咱們還要繼續在外麵晃嗎?”


    “當然不,把這山頭上的事處理了,就迴華京吧。看在小叔叔這麽可憐的份兒上,總得給他些麵子不是?”


    桑白默然,就怕到時候,十三爺承不起這麵子。


    一日後,雲鬆縣縣令早早到了縣衙,準備繼續頭疼雲鬆嶺上那一窩山匪的事,不料卻在書案上發現了一封奇怪的信。問了一圈手下人,也沒人知道是誰送過來的。


    懷著好奇的心,縣令打開了這封信。


    信的內容隻有十六個大字:


    雲鬆事了,派人善後。若再生『亂』,烏紗來償。


    而信的落款處沒有名字,隻有一個勾勒出奇怪圖案的朱砂印記——鳳頭夙字。


    縣令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三月份的陽天卻生生感到了一陣冰涼刺骨的寒意。


    那個印記,隻要有點常識的,就沒有人會不認識。


    鳳頭夙字,是天衍皇室那位殿下的專屬。


    夙王,古卿凰。


    常言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而現如今這天下,正處於分久而合的時候。


    近兩百年前,有一世家大族於『亂』世中改朝換代,自立為王。經過數年征戰,終於打下了偌大的疆土。安邦定國,四方朝貢。


    這片江山,名為天衍。


    在天衍開國後百年內,連續幾任帝王皆是賢能之輩,開疆拓土安民養生樣樣不落,內外兼顧,成就了一個太平昌盛的百年王朝。


    到了這一任的帝王,那就更了不得了。一說起來,那就是一個傳奇。


    當今聖上,姓古名玄朝,人稱玄帝陛下。這位陛下,先是破了古家太子二十上位的先例,十五歲便登上了那個萬人之上的位子;緊接著又壞了新帝上位三年內不得主動發兵征戰的規矩,登基第二年便禦駕親征將有點不老實的某國劃進了天衍的地界;最後更是向世俗禮法發起了挑戰,如今已經二十有一,後宮裏的花兒朵兒兩隻手就可以數過來,最關鍵的是那中宮之位至今空懸。


    作為一個皇帝,你不主動肩負起為皇室開枝散葉的重任,是想讓古家絕後嗎?


    這合適嗎?


    很顯然不合適。


    這像話嗎?


    很顯然不像話。


    禮部的官員們著急了,忠心耿耿的大臣們上心了,最後更是直接成為了華京百姓每日茶餘飯後必要關心一件大事。


    但當事人對此毫不上心,一副我愛江山社稷我愛百姓蒼生心中隻有工作工作工作的樣子。


    磨破了嘴皮子也沒在當事人身上找到突破口的大臣們就開始琢磨,琢磨這陛下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難不成是有隱疾?這麽多年都沒有哪個妃嬪受寵的消息傳出,所以說這個猜測還是很有可能的。


    然後,太醫院的禦醫站出來了:不可能,陛下身體好得很。


    那,難不成是有喜歡的人,但對方身份不適合入主中宮或是上不得台麵?想到古家那一根筋的癡情基因,大臣們點頭嗎,應該就是這個了。


    然後,宮裏的內侍們站出來了:不可能,這麽多年,除了本家女子,就沒見陛下跟哪家姑娘多說過一句話。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什麽原因讓玄帝陛下守身如玉至今呢?


    問天問地茫然四顧的大臣們思來想去,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某隻妖孽身上。


    難不成?這就是真相?


    某人:你們都看著我作甚?這詭異的目光又是怎麽迴事?什麽?乾兒同意見我了?太好了!


    乾兒,是玄帝陛下的小字。


    看著某人歡欣鼓舞奔向皇宮的身影,眾大臣在身後捶胸頓足哀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很快,華京上至高官權貴,下至商販走夫,都得知了那個令人難以置信卻最有可能的猜測,關於玄帝陛下不婚的猜測。


    玄帝陛下是個斷袖。


    喜歡的還是自家小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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