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幽暗,隻剩下了陸瀟青、柳寒夜和蘇逸清。


    “雪晴,逸清,你們還好麽?”雖然是詢問兩人,可陸瀟青的目光明顯是望著雲雪晴。


    她這才迴過頭,與陸瀟青和柳寒夜相見,並多謝他們解了圍,盡管就算他們不出現,以卿嵐影一人也足以震住對方,可畢竟陸瀟青是與離沐天正式交涉了並且使對方心甘情願退走的,她想象不出倘若卿嵐影會做這些,隻怕他會一言不發而直接把他們打出六界之外。


    與陸瀟青和柳寒夜交談片刻,她知道了掌門師兄蘇逸風那一支隊伍已至漠北酒泉,正等著其他幾支天池派的隊伍趕去會和,而陸瀟青和柳寒夜兩人也要趕去與其他昆侖弟子相會,在那裏似乎大家在籌劃一場大戰,她心中盤算著,看來自己這一行人也該加快行程與掌門師兄會和,既然找不迴離沐天了,那麽隻有一戰。


    陸瀟青與柳寒夜趕著去與昆侖弟子會和,不能與他們同行了,盡管她心中不免惋惜,才匆匆見了一麵,也隻好告辭。夜已深,看著這兩位白衣飄飄的男子走遠,她亦帶了蘇逸清返迴鎮上客棧。


    月上中天,顧雲然與陌言已經歇下,她也無心再去看葉淩煙和尹情俠是否歸來,而是匆匆安頓了蘇逸清睡下後,自己也迴到房間,這一天發生的事如走馬燈一般,讓她心裏七上八下地紛擾著,從前行程中的一切都是由陸瀟青主宰,而如今自己成了領頭人,這讓她無所適從,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抵不過離沐天一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師父了”來得讓她驚心動魄。


    次日一早,沒睡好的緣故,她匆匆梳洗罷頂著兩個黑眼圈來與顧雲然、陌言和蘇逸清說了接下來的行程,若不是房間的門沒有關,她甚至都忘了還有尹情俠和葉淩煙的存在。然而更讓她驚愕的是,這兩個挑起矛盾源頭的罪魁禍首此刻竟若無其事的一前一後走來,仿佛昨天什麽也沒發生過。等等,似乎哪裏不對,她瞪大了眼睛再次確認沒有看錯,尹情俠和葉淩煙分明就是從同一個房間內走出來的!這是個什麽情況?她記得昨天明明給他們每人都訂了房間啊!


    尹情俠依舊一副若無其事的冰雕般的麵容,隻是聽到他們適才的行程計劃,上前道:“既然掌門已至酒泉,那麽我與淩煙先行一步趕去會和,許能抵禦些敵兵,雲師妹你帶領其他人隨後再來,不必心急。”


    雲雪晴點頭領命,尹情俠的安排自有道理,作為戰鬥力上乘的尹情俠和葉淩煙,自該先行趕去與大家會和部署戰鬥計劃,而她雲雪晴帶領的是蘇逸清、顧雲然等病殘人士,自不必貪趕路程。


    安排既定,與尹情俠、葉淩煙道別後,眾人各自上路。


    一路無話,又趕了七八日路程,雲雪晴這一行人才趕到酒泉,奇怪的是這一路竟然全無險阻,連天山弟子也沒見一個,想必是先行一步的尹情俠和葉淩煙都給除去了。


    這裏是昆侖派在酒泉的驛站,早已由昆侖弟子打點好一切,作為昆侖與天池兩派的臨時休息之地,在這裏見到蘇逸風的時候,此處的天池中人隻有他和尹情俠,其他的弟子都被派出去做事了,對於蘇逸清和顧雲然的到來,蘇逸風也大出意料之外,一番互敘別後情景,才談起當前戰事。


    其他師兄師姐都不在的緣故,雲雪晴也終於得以上座,坐在尹情俠的下首,再往下是陌言,而對麵則是顧雲然與蘇逸清,一行人靜靜地聽著尹情俠與蘇逸風說起近日來的戰況。


    原本顧雲然是請求迴避的,畢竟別派門中機密他一個外人不便多聽,不過蘇逸風為人向來直爽,既然結為同盟,那麽戰況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反倒請顧雲然坐了上座。


    原來,這些天來天池派與天山派雖然隻是些小打小鬧,卻陷入僵局,每每蘇逸風的作戰計劃均被莫名泄露,眾人雖然不說,卻也心知肚明,門派之中必然已出現叛徒,而且能夠知悉這許多機密的,想必還是高等弟子。蘇逸風也不多言,隻是將除尹情俠外的其他弟子派出去各自執行任務,卻每個人的任務又有所關聯,從中各個相互牽掣監視。


    不得不說這一招著實高明,每個人都可以監視其他所有人,而每個人都不知道究竟誰又在監視自己。而至於為何將尹情俠留在身邊,隻有一個原因,他信任尹情俠。


    於是雲雪晴與其他人就在這酒泉的昆侖驛館歇息了幾日,隻是一連等了十日之久,都不見有戰況迴報,隻聽說在酒泉之東,天池、昆侖兩派聯手與天山派的弟子打得異常激烈。


    想必是門中弟子忙於戰鬥,沒時間迴報,她幽幽想著,也不敢多問,大多數時候都是和陌言默默呆在驛館大廳的角落,相對無言,或是與留守的昆侖弟子閑談一會,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了解一些戰況,盡管他們所知也十分有限。


    蘇逸風倒是依舊一副將一切都掌握於心的淡然姿態,時而與顧雲然聊聊當前戰局、品幾杯香茗,時而與蘇逸清切磋幾盤棋藝、閑聊些家常。然而隻有雲雪晴知道,他這看似成竹在胸的背後,隱藏著深深的憂心與落寞,隻是他不能表現,他是一方掌門,無論前路多麽崎嶇,他必須帶領門中弟子堅強地走下去,不為榮耀,隻為生存。


    一直到他們在這裏休整的第十二天,終於有昆侖弟子來報,有一個人找上門來,指名要見蘇掌門,確切的說,是兩個人,隻不過其中一人昏迷不醒。


    雲雪晴跟著蘇逸風由昆侖弟子引領著,來到暫時安置那兩個人的客房,穿過門廳小徑的路上,她悄聲問那引路的小道士,那兩個是什麽人,那小道士卻搖頭不知,隻說是兩個年輕女子。年輕女子?她心下奇怪,難道不是門中弟子?不過這一處驛館的道長們對天池派的大多數弟子也並不認識,認不出也屬正常。


    到了客房,讓她一進門便驚在當地的是,屋中央亭亭玉立的女子不是別人,竟是一別不見的安瑤,而身後床上躺著的昏迷不醒的人,卻是自己門中師姐林雅。


    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她看到掌門師兄蘇逸風的身子似乎也僵了僵,然後才邁步上前。


    安瑤一改平日的黑色夜行衣打扮,而是穿了一件粉紅水袖羅裙,上前兩步,微微行了個禮,道:“蘇掌門,當年小女子夜入長白山,就沒能逃過您的法眼,我的身份想必您已清楚,我與胡不歸乃是一路,倘若蘇掌門此時不計較我的身份,並能夠放我安然離去,那麽我便向蘇掌門稟告此行來意。”


    蘇逸風看了看安瑤,又將目光轉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雅,點點頭,“你的事我已知,雖然仙妖不兩立,不過眼下敝派大戰在即,亦無心神仙妖魔之事,更何況你若問心無愧,我等自不會與你為敵,如今便請問姑娘我這位師妹究竟出了何事,又怎會與你在一起?”


    總算聽他們囉嗦完了說道正題,若不是掌門在規矩在,雲雪晴早想奔到床前看看師姐究竟是怎麽了,盡管她知道安瑤與蘇逸風之間畢竟身份對立,那一番開場白也是不得不說的話。


    安瑤亦迴頭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林雅,歎了口氣,道:“聽聞貴派與昆侖聯手,在酒泉與天山派大戰,而我的族人胡不歸卻為天山派所擒,我為他而來,沒能尋到他,卻偶遇貴派與天山派的戰場。那裏似乎剛經曆過一場大戰,我到那裏時,四處盡是崩塌的碎石沙塵,不料卻在山石間見到了這位姑娘,她身上多處受傷,昏迷不醒,我見她身上帶著貴派的令牌,才知是貴派中人,便將她帶了來。”


    蘇逸風點點頭,“那麽姑娘可有見到我門中其他弟子。”


    安瑤搖頭,“那裏似乎燃過一場大火,把周圍的草木都燒幹淨了,隻剩下一些碎的沙石,我是從一處坍塌的山洞外發現這位姑娘的,當時她傷得嚴重,我隻草草看了下四周,沒見到其他人。”


    雲雪晴心中暗道不妙,這樣一場大戰,天池派必不止林雅一人參戰,那麽其他人呢,單說章淵與林雅青梅竹馬形影不離,她幾乎從未見過他們落單的時候,而如今章淵又去哪了呢?


    蘇逸風沉吟不語,走到窗前,單手搭上林雅的脈搏。雲雪晴不敢打擾他,隻輕輕理了理林雅額前淩亂的發絲,雖然臉上衣上血跡斑斑,但顯然已被安瑤簡單清理過,隻是她仍睡著,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


    蘇逸風的手從林雅脈搏上移開,目光深邃望向安瑤。安瑤會意,點了點頭,“想必蘇掌門已看出,這位姑娘傷勢雖不嚴重,卻是中了陰氣,並非是毒,而是一種來自妖界的陰邪之氣,雖不致命,卻影響人的功力,還好這位姑娘所中陰氣隻是少許,不出三五日便能清醒恢複,蘇掌門不必擔心。”


    “我知道了……”蘇逸風沉思,前方的戰況究竟如何,林雅又怎會中了妖界的陰邪之氣?他們出戰的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思索著,緩緩踱出房間,雲雪晴亦不敢跟上去打擾,隻打了水,與安瑤一同為林雅包紮傷口,擦洗身子,換上幹淨衣衫。看看四下無人了,她才開口,“安瑤姑娘,你此次來有沒有見到他?”


    安瑤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離沐天。


    她隻是緩緩搖頭,她此來雖是打算從金無邪手中救出胡不歸,除此之外卻也想再看一看那個讓她牽掛了生生世世的人離沐天,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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