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為了探查天山派大營那刺客是否與己方有關,又與離沐天說了會話,耽擱了些時候,待葉淩煙迴到少林寺中時,天已黎明,尹情俠、陸瀟青等一眾人等候在大雄寶殿之外。


    當先一步迎上來的是阮羈涯,“葉師弟,你可迴來了,大家擔心死了!”


    “不過遇到些小麻煩,耽擱了一會,倒叫各位師兄費心了。”葉淩煙不動聲色地說著,望向尹情俠,看到的是那深不可測的目光。


    他自認為一向看人能看透心,卻惟獨看不透尹情俠。


    阮羈涯已道:“方才尹師兄擔心你,派我去尋了你一路,也沒見著你人,以為你先迴來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讓阮師兄冒險,小弟實在慚愧。”葉淩煙行著禮,卻目光一閃,那大鬧天山大營的刺客,莫非是阮羈涯?可他隻言尋了一路,並未言明是否參與打鬥。


    隻顧著與阮羈涯說話,他卻未留意尹情俠已步步走下殿前的石階,“淩煙,阮師弟去接應你,都已先迴,你卻耽擱了這麽些時候,都做了什麽?”


    葉淩煙心中一沉,尹情俠話中之意帶著不曾掩飾的懷疑,其實不用問他亦知道,在這大敵當前且門中又有內奸的時候,尹情俠懷疑自己。


    他素來心高氣傲,對於這懷疑,旁人他不放在眼裏,但是,尹情俠不行。


    “嗬,尹師兄看來十分關心小弟的行程,小弟此去見著了我那離師侄,一番苦口婆心勸說,他卻不肯與小弟同來,原因有二,一是焚陽劍此刻不在他手,二是他言有些雜物尚需處理,至於這雜物麽,小弟不敢妄自揣測……”


    他話音未落,卻見從尹情俠身後閃出一人,匆匆走下台階,正是雲雪晴,“葉師兄,他還說了什麽?”


    雲雪晴一直在此等候葉淩煙的歸來,隻因尹情俠身材高大,將她擋在了身後,葉淩煙一迴來目光便停留在尹情俠和阮羈涯身上,沒有留意到她,此時見她發問,便如實道:“雲師妹,離師侄還說,請你多多保重,他雖然現下不能歸來,心中卻念著你。”


    雲雪晴想要再說什麽,卻被一旁的洛曉楓搶在了前頭,“哼!笑話,我看他心中是念著那個叫風陵的小妮子吧!要不然怎麽一入溫柔鄉就不肯迴來……”


    “曉風……”另一邊的林雅連忙阻住她再說下去,又向雲雪晴道:“雪晴,曉風就是這個性子,你也知道,別往心裏去,或許離師侄真的身有要事不便馬上歸來呢。”


    林雅就是這樣的性子,溫溫柔柔,和和氣氣,善解人意,見不得別人爭執。


    雲雪晴點點頭,默然不語,她知道,林雅是好意,洛曉楓也是好意,他們隻是在用不同的方式來關心她,正要說話時,卻見葉淩煙與尹情俠又起爭執。


    “尹師兄可知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覺得小弟有通敵賣友之嫌,又為何派小弟前去敵營?”葉淩煙目光冷傲如霜。


    “真想知道?我不過是試探你罷了。”尹情俠常年如冰的麵孔此時倒微微揚起一絲笑意,隻不過那笑帶著譏誚。


    在師門二十餘年,他從來不與任何人吵架,唯獨除了葉淩煙。


    葉淩煙方才還冷傲的目光立時染上一抹慍怒,確切的說,那不是怒,而是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憤傷情,不過隻是轉瞬即逝,隨即又恢複那無懈可擊的淡淡笑意,“那麽敢問尹師兄可有試探出什麽?證據又在何處?”


    尹情俠一時語塞,他本就不善唇槍舌劍,因而才使得剛才那一句淡淡的話,讓葉淩煙如此動容。


    身後,陸瀟青看了一眼對麵的章淵,章淵會意,那是在叫他調停,陸瀟青作為外人,自然不好直接插手別派之事,卻也不願看著同道中人大動幹戈。


    章淵上前,向著尹情俠抱了抱拳,“尹師兄,我瞧葉師兄定是與離師侄商談得久了些,大家折騰了一夜,也都累了,不如先行休息,過兩天掌門師兄到來,再行商議。”


    尹情俠點點頭,作為這一趟行程的帶隊者,別人的麵子他可以不給,章淵,這排行僅次於掌門蘇逸風的師弟,他的麵子必須給。


    大家折騰了大半宿沒睡,此時各自迴房,雲雪晴卻睡不著了,她想再仔細問問葉淩煙與離沐天交談的細節,不過看剛才葉淩煙離開時,似乎心情不怎麽好的樣子,於是也不敢去打擾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尹情俠。


    無論怎樣,尹情俠的態度永遠都是沉默隱忍的,不會遷怒於人,喜怒哀樂極少表現在臉上,當然,麵對葉淩煙的時候除外。


    “尹師兄……”輕輕敲開尹情俠的房門,她施了一禮,站在門外。


    “進來坐吧。”尹情俠說著隨手拎過一把椅子,也不問她此來緣由。


    她依言走進房內坐下,環視尹情俠的房間,尹情俠是個生活極其簡單的男子,一如他的房屋,沒有絲毫雜物,不染一絲纖塵,盡管她並不認為這個心中隻有劍的男子會收拾房間,可事實就是如此。


    她不太習慣與尹情俠平起平坐,事實上自從恩師去世,掌門師兄即位後,她便一切都小心翼翼,生怕被旁係的弟子們抓住把柄,給掌門師兄帶來麻煩,在尹情俠麵前,也不例外。


    “是為了小天的事吧?”她還在走神的時候,尹情俠的洞察力便已發揮了作用。


    她隻好點頭,“尹師兄,我想親自去見見小天。”


    尹情俠默然半晌,“聽聞天山派明日便會拔營啟程……”


    “我隻需要半日就會迴來,今天日落之前,我一定迴來。”她連連保證,生怕尹情俠不允。


    尹情俠搖頭,他不是擔心這個,“你一人去隻怕不妥。”


    “我……”見尹情俠拒絕,她心中一急,不知為何平素不善言辭的她忽然也伶俐起來,“尹師兄,論武功和機敏,我雖不及葉師兄,但我足夠小心謹慎,我隻見上小天一麵就迴,絕不多耽擱。”


    尹情俠歎了口氣,“你葉師兄他……唉,罷了。”


    她錯愕,盡管與尹情俠接觸不多,可無論多麽困難的處境,她從未見尹情俠歎過氣,在她眼裏,尹情俠就是鐵錚錚的漢子一枚,從來沒有什麽會難倒他,可如今,提到葉淩煙時,他竟然歎氣。


    沒有給她過多思考的餘地,尹情俠隻是擺了擺手,“去吧,記住萬事量力而為,倘若能帶迴小天和焚陽劍,那是最好,他若不肯迴來,如果沒有其他必要的緣由,那麽以後以敵人論處。”


    尹情俠後麵幾個字說得鏗鏘有力,她驚得一下子站起來,尹情俠的說一不二在師門中是出了名的,倘若這次她真的帶不迴離沐天,隻怕以後誤會將越來越深,當下向尹情俠施了一禮,應允下來,匆匆退了出去。


    思前想後了半日,大白天是不可能潛入敵營的,唯有等到黃昏到來時出發,夜幕降臨時歸來,這一天,她過得十分煎熬,甚至連幫助林雅與洛曉楓一同籌備掌門師兄到來之事,都走神了好幾次。


    好不容易熬到太陽偏西,尹情俠告知可以出門了,她才一人一劍,匆匆出了少林寺的山門,原本尹情俠是打算至少讓陌言陪同她前往的,不過被她以一人反倒隱蔽之由拒絕了,她不知道自己與離沐天之間的談話會是怎樣,因而也不希望別人聽到。


    剛剛跑下山門前的台階,忽然聽得身後傳來聲音,“雲姑娘!”


    她停步迴頭,赫然看到將自己叫住的竟是安瑤。


    她怔怔地站著,不知該不該對安瑤說起自己的行程,倒是安瑤似乎早就知道了,當下走上前來,微微一笑,“雲姑娘,你是去找他迴來麽?”


    見她識破,她亦不好隱瞞,隻好點點頭,又加上一句,“你要和我一起去麽?或許他隻會聽你的話。”她盡可能地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邀請,有了對他們前世的認識,她早已不再把安瑤當做情敵。


    安瑤卻搖了搖頭,微微一笑,“他肯聽我的才怪,有我在隻怕反而會壞了你的事。我不去了,雲姑娘,我是專程來向你辭行的。”


    “辭行?”安瑤說得太突然,讓她沒有心理準備。


    安瑤隻是平靜地一笑,“少林之事已了,天山派近期再無力奪劍,我一孤身女子,又是狐族之身,亦不便在這佛門重地久留了,至於他將來的路如何,全看他的造化了。”


    “你……還會迴來麽?”不知為何,她越來越覺得安瑤像是一位知心姐妹,對她的離開忽然生出不舍之意。


    安瑤畢竟是活的年頭多了,豁達得很,“若是有緣,我們定會相見。雲姑娘,愛一個人就盡全力的去找他吧,不要等到緣分盡了再去後悔。這一世我和他已經這樣了,再無迴旋之地,隻盼你能夠過得快樂。”


    “我……”她想說些什麽,然而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半晌,千言萬語都匯成幾個字,“安瑤姑娘,謝謝你。”


    安瑤一笑,微微行了一禮,身形一下子不見了,留在雲雪晴腦海裏的,是她溫婉的笑。


    帶著前世今生的記憶,想必她早已比任何人看得更透,因而這一世,她是豁達的,釋然的,再沒有什麽人、什麽事能夠傷害到她,無欲則剛,這個外表柔弱溫婉的女子,實則內心早已強大到無與倫比。


    收起離愁別緒,她轉身,向著天山派大營的方向繼續前行。


    作者有話要說:離沐天:內奸不是你想當,想當就能當。


    葉淩煙:攻受乃兵家常事,是非勝敗不足掛齒。


    尹情俠:問我的房間為何如此幹淨整潔?自己麵壁想去,反正我不是個會收拾房間的人。


    金無邪:大河向東流啊~~文中的情侶都分手啊~~誒嘿誒嘿都分手啊~~偷完焚陽就分手啊~~路見不平一聲吼啊~~拿了焚陽趕緊走啊~~不走你就成醬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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