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晴下定決心,劍光蕩起處,一片清絕,那幾名小弟子似乎也沒見過什麽大陣仗,一時間嚇呆了,竟沒有人出手攔她,便是風陵迴過神來時,她已至身邊。


    “啊!”


    風陵驚叫一聲,本能地後退。雲雪晴知道自己必須一招製敵、速戰速決,當下也不管其他,右手長劍一揮,擋開反應過來的天山弟子,同時看準風陵頸中帶著的紅絲線,左掌伸向她頸中,顧不得其他,用力一扯,那紅線應聲而短,紅線的一頭帶著一顆月白色的珠子,正是昭月珠。


    這是她離開長白山以來,第一次主動向別人出手,一招得手後也不做停留,飛身便走,轉頭的刹那,她似乎看到風陵雪白的頸上有鮮血滲出,那紅線硬生生地扯斷,那吹彈可破的肌膚自然承受不了,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心中疼了一下,隻是,她顧不了那麽多。


    驚叫聲驚動了離沐天,當他撇開安瑤飛掠過來時,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她已閃到戰圈之外,他所能做的也就隻有抱住驚魂未定的風陵。


    然而,知道昭月珠被奪,風陵忽然瘋了般地推開離沐天,隻身便向雲雪晴撲來,她知道那顆昭月珠對天山派是多麽重要,她不能讓它在自己手裏失去。


    此時的雲雪晴卻也遇到了麻煩,袁千葉聞訊擋住她的去路,同時幾名天山弟子亦將她緊緊圍在當中。


    長劍已遞不出招去,她身陷敵營,飛快地將那昭月珠裝入衣袋,與此同時,袁千葉的攜著勁風的一擊已到麵前。


    慌亂之中的自保是一種本能,尤其是在毫無援手的時候,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反身便退,閃開袁千葉的追擊,卻一下子撞在正撲過來的風陵身上。


    到底還是猶疑了那麽一瞬,背後傳來袁千葉的掌風時,她再也顧不得其他,而是運氣一掌便向風陵拍去,隨著那紅色的身影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個弧線跌倒在地,她麵前已再無阻攔,得以逃開袁千葉的追擊,向著少林寺山門處奔去。


    轉身的一刹那,她看到風陵並未倒在地上,而是倒在離沐天的懷裏,嘴邊溢出一絲鮮血,想來是受了內傷。


    跑迴山門的石階上,他們的身影隱沒在紛亂的人群中,看不見了,她最後唯一看到的一眼,是抱著風陵的離沐天,向她投來的目光,那目光清冷卻如燃燒的寒火,一下子讓她覺得有一種寒意滲透骨髓。


    前方是依舊苦戰的師兄們,在少林寺山門前,猶如築起一道堅固的屏障,她知道自己現下安全了,不由得抬起手來,難以置信地去看自己的手掌,就是剛才這隻手,她拚盡功力,傷了風陵,從前她天真的以為,自己隻有用劍才可以傷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手掌,也可以傷人,而且傷得還是那樣一個曾經天真地叫著自己師傅的女孩子。


    茫然收迴手,卻按向身上的衣袋,這裏裝著經曆數年周折終於奪迴的昭月珠,想到昭月珠,她亦想起離沐天那寒絕冷透的目光,他從來不曾用這種目光望著她。


    她覺得身上開始發抖,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情緒難平,無論是曾在師門麵對擂台上的切磋,還是下山後麵對兇殘的敵人,她都不曾這樣過,這種帶著激動的緊張,讓她如同全身都被凍結在冰天雪地中,幾乎握不住手裏的劍。


    似乎感覺到她的異常,原本就在離山門不遠處偷襲敵人的陌言一個箭步搶了迴來,“師姐,你怎麽了?”


    她單手按著心口,搖了搖頭,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卻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得飛快。


    “受傷了?”陌言嚇了一跳,連忙扶她在石階上坐下來。


    她定了定神,心中不由得大歎這位小師弟到底還是長大了,懂的體貼了,相比之下她覺得自己真沒出息,明明是在為師門做事,到頭來卻像是做賊一般心虛。與陌言一同歇息了片刻,待心緒平靜,終於又加入戰圈。


    然而,她剛剛邁下石階兩步,便感覺到似乎哪裏有一種深邃的目光望向自己,望得她脊背發涼,不由得立刻迴頭。


    遠處,戰場的角落裏,是離沐天獨自一人,身後背著那散發著耀耀紅光的焚陽劍。


    她心中震了一下,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不敢去看他。


    “師傅。”倒是離沐天走上前兩步,聲音平平淡淡地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望著他,沒有說話,其實是不知該說什麽。


    “師傅,你為什麽要打傷她?”他定定地站著,表無表情地問。


    她感覺到自己心跳得越來越快,站在師門的角度,明明做的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如今卻像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人的事一般,她想說當時匆忙為了逃命,不是故意要傷害她,然而話到嘴邊卻成了,“不過混戰而已,頃刻間生死存亡,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是師門的意思?”沉默了一下,離沐天微微蹙眉。


    雲雪晴微微一愣,他的意思是師門授意自己去打傷風陵?她真想跟他說你想多了,不過還是忍住,保持著師傅的風範,淡淡地道:“是我自己的意思。”


    “師傅……”他輕輕歎了口氣,“你這讓我如何麵對天山派的人……”


    “本就是敵人而已,即便她死在我的手裏,也無可厚非吧……”她使自己保持端莊典雅地辯解。


    離沐天微微搖了搖頭,長歎一聲,“師傅,你不知道,這兩年來,群敵環伺,她是身邊對我最好的人,縱然我對她無情,卻也不能讓她因我而受到傷害。”


    雲雪晴咬著嘴唇,不說話。


    他緩緩踱開幾步,背對著她,凝望夕陽西下的天幕,身後,是依舊響起的兵戈廝殺聲,默然半晌,緩緩道來,“師傅,你可知當年我初入天山,受盡折磨,若沒有她,我早已葬身風無痕手中,後來我又中了阿瑪蘿的毒,重傷難愈,又是她悉心照料,每日割破手腕放一碗血救我活命,伴我至今。師傅,掌門師伯他們常對我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對我這份情義,縱然我無法迴應,難道不該以其他方式報答麽?”


    雲雪晴半晌不語,他的話,她無言以對,隻是在茫然之中,覺得有種東西自己越來越目不可及。離沐天一麵是與師門之義,一麵是風陵的溫柔鄉;而她,一麵是師門重任,一麵是最愛的男子。他們之中,到底誰才是被夾在中間的那個?她理不清,她唯一知道的是,一旦被夾在中間,便再也不會有圓滿的下場,隻會越走越遠,最終落得身敗名裂。


    他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背道而馳,卻無能為力。


    至少現在,他還肯恭敬的叫她一聲師傅,還能夠心平氣和地談話,隻不知這裏究竟還有多少當年的情愫。


    罷了,師傅就師傅吧,無論做他的什麽人,她隻是想伴在他身邊而已。隻是那時她還不懂,師徒之間,注定了再無資格去擁有,再無資格去幹涉他最終情歸何處。


    連傷心的資格都沒有,這是一場多麽卑微與荒唐的情。


    遠處,傳來幾聲直衝天際的金鑼之響,那是天山派在鳴金收兵了,離沐天向著漸暗的天際望了一眼,那裏,折戟沉沙、哀鴻遍野,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亦心驚,她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廝殺,也從未見過如此悲壯的戰場,鮮血染紅的少林寺山門前的石階,天池、昆侖險勝,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慘烈戰鬥,觸目驚心。


    三天大戰下來,天山派玄羽護法陣亡,掌門風無痕受傷,風陵受傷……到底還是低估了少林的勢力與聲望,最終落得個草草收兵,離沐天亦匆匆道了句告辭,便飛身掠向天山派的隊伍,終究,他還是離開了。


    月上中天,天池、昆侖派各人迴僧房休息,少林僧人們忙著清理戰場,少室山上一片死寂的悲涼。不過,山下天山派的大營卻沒這麽安靜了,弟子們忙忙碌碌替掌門風無痕、風陵,以及其他受傷的弟子們療傷,風無痕仗著功力深厚,受了尹情俠那一掌後,自己調息尚不礙事,風陵卻沒有兄長那般功力,盡管被同樣功力不深的雲雪晴打的那一掌並不算重,不過她自幼嬌生慣養,不曾受過什麽苦楚,這一番折騰下來也夠受了。


    毒影護法阿瑪蘿在帳內給風陵療傷,為了不打擾她,離沐天隻好在營帳外,他不像其他人那般心中有事便腳步徘徊不定,無論何時何地,他都能夠處亂不驚地站如鬆,不動不語,這份氣魄與生俱來。當然,其他弟子們各自忙碌著,也沒人敢來打擾他。


    夜更深了,忽然遠處金光一閃,隨著一道橙黃色的光柱閃過,一個人影就那麽降臨在黑暗的角落裏。他出現的地方恰到好處,隨之而來的金色光芒也被隱藏在營帳後的火把中,以至於各自忙碌的天山弟子都沒有覺察到這不速之客的來臨。唯有離沐天看到了。


    有那麽一刻,甚至離沐天覺得,隻有自己能看到他。


    作者有話要說:雲雪晴:唉,小天,我們五行合了,八字合了,星座合了,性格也合了,為什麽作者還是不讓我們在一起?


    離沐天:師傅,或許是性別不合……


    阮羈涯:別扯了,當愛已成為往事,當基友成為同誌,


    尹情俠:那些有關感情的不甘心,每一天都隻是祭日!


    風無痕:有一天,當你們成為了彼此的前度,


    蘇逸風:隻因在他生命華麗的盛夏,你始終是條想溫暖他的毛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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