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既罷,自有僧眾給大準備了僧房,隻等天山派到來的一場大戰。雲雪晴睡不著,想問問安瑤為何會來這裏,卻又不知道她住哪間客房,想找個僧人詢問,奈何佛門弟子作息規律十分嚴格,此時已盡數歇下,隻有些夜裏守衛的護院弟子。於是她走走逛逛來到山門前,好不容易尋了個弟子,怎奈那弟子卻不知那借住的安瑤姑娘是哪位師兄安排的住處。她心中悻悻,隻想迴房,轉身的刹那卻見遠處黑夜一閃,盡管在這暗夜中,有著月光的映襯,她也一下子看見了。


    那身法,怎麽看都有些熟悉。


    她來不及多想,便立刻向那黑影處奔去,要知這少林寺可不比尋常武林門派,臥虎藏龍深不可測,竟敢在此地深夜徘徊,實屬膽大妄為。


    她追著那黑衣人,一直追到嵩陽書院附近,前麵的人方停步迴頭,果然正是離沐天。


    “小天!”她驚異,試探著走上前幾步,又不敢離得太近,她不敢相信,分別的時日不長,竟然又能相見,生怕這是一場夢,靠的近了夢就會散了。


    “師傅。”他淡淡地叫了聲,亦沒有走上前。


    “小天,你,你怎麽到了這裏?”本就不算伶牙俐齒的她發現自己遇到離沐天時,說話更口拙了。


    “天山派已快到少室山下了。”離沐天定定地望著她。


    “這麽快……”她喃喃自語,心中想的卻不是這件事,片刻才反應過來,“放心,我會讓大家做好準備迎敵。”


    離沐天點點頭,“師傅,那日你們抓了風陵,可有換過她身上的昭月珠?”


    “昭月珠?”雲雪晴一愣,驀然想起當日柳寒夜抓了風陵,原本自己有時間將她身上的昭月珠掉包的,可當時阮羈涯與洛曉風被俘,自己方寸已亂,完全沒有想到那麽多。


    “她身上的昭月珠出了問題,導致修煉而受傷。”離沐天如實道。


    雲雪晴一驚,她隻是不太擅長與人辯論,腦子轉得卻不慢,當下明白了,於是道:“那日我們抓了風姑娘,便由陸大哥帶去天山派的營地了,我沒有機會動她身上的昭月珠。”


    “既然如此……”離沐天聞言點了點頭,隻要是她說的話,他信了。


    “師傅,我不能出來太久,我走了。”他說著便欲離開,剛剛跨開一步,腦海中卻驀然浮現出當日在營帳外,聽到阮羈涯問金無邪的那句話:


    那離陽珠與昭月珠修煉時可有不適?


    難道那兩枚靈珠即使是真的,也有問題?……


    “小天,你好好保重,照顧好自己。”她自不知離沐天心中所想,此時唯有跟上前兩步,像是一個等待郎君迴鄉的女子。


    “師傅放心,來日再會。”他沉聲說了句,便飛身而起,越過嵩陽書院的上空,身影逐漸看不見了。


    來日再會,來日相見時,必是戰場上。


    她幽幽歎了口氣,不疾不徐地往迴走,行走江湖慣了,雖然隻是一孤身女子,走在這深山夜色中,她也不覺得多麽害怕,隻覺這月色清幽,蒼涼如水,透著飄渺與寂寥。


    經過嵩陽書院的轉角時,驀然聽到附近有人低語,聲音極小且遠,她一時聽不清,屏住唿吸也隻隱約可見低沉的男子說話聲,盡管她知道,此時最應該做的就是少管閑事盡快離開,然而大敵當前,抱著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的心態,她還是決定查看一番。


    聲音像是從書院內傳來,由於不曉得對方功夫底細,她也不敢貿然施展輕功掠到高處查看,站在原地想了想,悄無聲息地走到院牆邊,踩了快石頭攀上院牆,心中卻在暗暗鄙視自己,堂堂天池派女劍仙如今竟也這般沒形象地爬牆聽人說話,還好是黑夜沒人看見,否則傳出去掌門師兄的臉該往哪擱。


    順著低語聲,她悄悄向院牆內探過頭去望了一眼,這一眼卻非同小可。她看到書院中那棵參天古木下,站著說話的兩個男子,其中一人竟是天山掌門風無痕!


    原本她不太認得清人,對江湖中這些不太相關的麵孔更加難以辨別,隻因她從餘杭至鄱陽湖,跟蹤了天山派一路,對掌門風無痕自然有了不淺的印象,而此刻正與風無痕說話的,是一個蒙麵的黑衣男子。


    堂堂天山派掌門深夜與黑衣蒙麵客偷偷相會?!她頓時覺得自己這堂堂天池派女劍仙爬牆的事算不了多丟臉了。


    距離遠的緣故,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然而心中的謎團卻越來越大,這蒙麵客到底是何來頭,天山派掌門親自在此約見的背後,究竟又藏了什麽陰謀?


    她不敢久留,一旦被發現,可不僅僅是丟人那麽簡單。於是她悄悄退下城牆,輕手輕腳地奔迴少林寺。


    此時夜已深,她本待不驚動任何人而悄悄溜迴自己的房間,卻不料剛一踏進山門,便一頭撞上了什麽人,待到揉著額頭退開幾步定睛細看時,不由得心中大歎,這一晚還真是不消停啊。


    同她一樣大半夜不睡覺出來閑逛的,正是帶隊大師兄尹情俠。


    “尹……尹師兄。”她連忙裝出自己隻是出門遛看個彎的樣子,向尹情俠行禮問好。


    尹情俠嗯了一聲,這位本就話不多的天池劍仙此刻還是頗為體貼地說了句,“近日不太平,晚上不要出寺門亂走。”


    “是。”她連連答應,不知為何,從小到大她都對這位沉默冷冽的師兄有著些許敬畏,一時覺得有些冷場,便連忙找話:“尹師兄,這麽晚了,還不休息麽?”


    “這半夜三更的,你葉師兄又不知溜到哪裏去了,我出去看看。”尹情俠難得說了這一長串話,讓她不由得微微錯愕。這個表麵上風平浪靜,實則一點也不太平的夜晚,她雲雪晴也隻身一人溜出去了啊,怎麽不見這位領隊大師兄出門找尋?她略略思索了下,覺得葉淩煙與他們這些弟子還是有所不同,畢竟他的師傅蒼惠長老作為掌門師兄的對頭,尹師兄帶著他,卻不得不處處設防,免得這家夥真的興風作浪。


    想到此,她深深堅信自己的推斷,於是也不再多言,隻是向著尹情俠行了個禮,“既然如此,小妹先行迴房了。”言罷,匆匆返迴自己的客房中,也沒有心思去打聽安瑤的住所了。恍然間想起,剛才見離沐天的時候完全把安瑤來到少林寺的事忘在了腦後,倘若離沐天知道安瑤與他近在咫尺,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她歎了口氣,趕走煩亂的思緒,難得入住少林寺如此有安全感的地方,又怎能不好好睡上一覺。


    次日,她將離沐天所報的天山派行蹤匯報給門中的師兄們、昆侖弟子以及少林弟子,眾人一致決定嚴加防範,在少室山周圍設下埋伏。當然,親臨戰場的事多半是幾位師兄們和昆侖、少林的高手在做,至於她雲雪晴和陌言,兩個門中排行最小的弟子,沒有什麽具體的任務,被安排的也就是輪流進入藏有月禦劍的內室,守著那把劍罷了。當然,有了師兄們、道長們,以及高僧們的嚴加防守,內室根本沒有任何危險性,尹情俠還派人替他們搬了張床到守劍的內室,便於休息。


    不得不說,這位看起來沉默了冷酷的旁係大師兄其實還是相當心細體貼。


    這一晚,輪到雲雪晴守夜。


    一個人靜靜地走進藏有月禦劍的內室,時候尚早,她也沒有睡意,隻想看一看這兩年來不曾碰過的月禦。月華初好,透過西窗,疏疏落落地灑進房間,借著零星的光芒,她燃上燭火,看到那通身雪白,卻泛著微微藍光的月禦劍靜靜地躺在兵器架上,觸手生寒,如一片清冷月光。


    這把劍,凝聚了多少人的鮮血。她默然走上前,輕輕觸摸這透著清寒的劍鞘。門外的清風拂過枝葉,帶來沙沙聲響,想必是守衛在附近的同門、昆侖道長、亦或少林僧人。


    她將那月禦輕輕從兵器架上拿起,虔誠地欣賞這件師門至寶。


    突然間,當的一聲,身後的門被一陣風大力推開,這古刹內院,何來如此強勁的風?不對,是掌風!


    她一驚剛要迴頭,驀然間覺得背後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一擊,連驚唿都來不及,登時眼前一黑,向前撲倒,手中的月禦也飛了出去。


    倒地的刹那,她隱約看見一個蒙麵黑衣人影,將那月禦抄在手裏。


    變故在電光石火間,身子觸及地麵她才恍惚意識到自己是被人在背後擊了一掌,什麽人能夠夜闖少林寺深處,而且能夠一招得手,讓她這堂堂天池派女劍仙都來不及反應!


    從小到大跟隨師兄們大小征戰也無數次,卻從來不曾真正中過招,適才背後挨的這一掌讓她覺得五髒六腑都被震得顛倒了,想要爬起來卻沒有一絲力氣,隻聽得背後似乎傳來打鬥聲。緊接著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喝道:“什麽人?!”


    作者有話要說:雲雪晴:什麽人暗算我?!


    蒙麵人:你猜你猜你猜猜猜……


    雲雪晴:你就是掌門師兄說的那個天池派內奸!


    蒙麵人:猜對了我告訴你~


    雲雪晴:葉淩煙?離沐天?蒼惠長老?章師兄?……


    蒙麵人:你是打算把所有天池弟子的名字都說一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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