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後,封燚帶著一個通體橙紅發光的小男孩進來,他把小男孩隨意往地上一丟,命令道:“生火。”


    小男孩惶恐地連聲應是,長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吐出來,吐出來的氣已經不再是氣,而是一團團耀目的火光。


    隨著這團火光的出現,原本黑暗的山洞被照亮,楚楚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她不禁輕唿了口氣,整個身體頓時放鬆下來。


    生完火的小男孩怯怯地看著身邊高大冰冷的男人,問:“大人,我可以離開了嗎?”


    “滾吧。”


    小男孩如蒙大赦,竟真的如男人所言,滾著出去了……


    楚楚見狀,先是呆了一下,然後‘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她笑彎了水靈靈的明眸,看著封燚:“他好可愛啊。”


    封燚看著小女孩的笑顏,眸光一怔。


    在他眼裏,實力低微的火妖絲毫看不出她所說的‘可愛’二字,反而是她……


    瘋了瘋了,他為何會覺得一個人類可愛。


    “封燚,謝謝你。”楚楚的身體一步步挪動到火堆前,看著明亮溫暖的火焰,心中動容,雖然現在的封燚不完全是記憶中的封燚,但說到底他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卻獨獨待她溫柔的男人。


    封燚還是封燚,隻是現在的他沒有他們相愛的那段記憶。


    想到這裏,楚楚的眼神越發柔軟。


    封燚並沒有跟小女孩一樣坐到火堆旁取暖,而是懶懶地靠在石壁上,看著不遠處的小女孩,沉默了片刻後出聲問:“你為何不怕本尊?”


    楚楚不解地看著他:“為何要怕?”


    封燚:“本尊是妖。”


    楚楚:“可你比那些偽善的人好多了,見過人心險惡後,才知道妖怪固然是妖怪,卻比人類純粹得多,至少作惡了便是作惡了,不會隱瞞,比起背後捅人刀子的人類,我寧願和你待在一塊兒。”


    封燚稀奇地一笑:“倒是難得,一個人類說寧願跟妖怪相處。”


    楚楚把下巴抵在膝蓋上,黑色瞳仁裏印著搖曳的火光,襯得她的眼眸愈發璀璨生輝:“你不好奇我是怎麽跌落山崖的嗎?”


    “怎麽跌落的?”


    楚楚自嘲地扯扯唇,說道:“被我姐姐推下來的,在家裏,除了爹爹娘親,姐姐是最疼我的人,可直到她用那麽仇恨的眼神看著我,我才知道,原來至始至終她都討厭我,憎惡我到想要我去死的地步。”


    封燚看著神色淡然地說出這一切的幼小女孩,眸光顫了顫,有心疼之色一滑而過,快速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他微微別開頭,說:“即便如此,也休想本尊放你走。”


    楚楚微微一笑,似乎並不在意的樣子:“我知道。”


    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當封燚察覺時,女孩已經倒在了被火堆烤熱的地上,沉沉地睡著了,還自覺調整了一個舒適的睡姿。


    封燚直起身,走到女孩身邊坐下,凝視著她恬靜的麵容,怔然地輕輕抬手,想去觸碰她白嫩的臉頰。


    但剛一感受到女孩臉頰肌膚的溫熱他就如同被燙到般陡然收迴手,轉而推了推女孩。


    楚楚被他推醒,顰緊秀眉,不滿地嘟囔著道:“娘親我再睡會兒。”


    封燚抿了抿唇,改成使勁掐了一把女孩的臉頰。


    楚楚被掐得生疼,猝然從地上坐起來,捂著猶帶痛意的臉頰,控訴地看著罪魁禍首:“你幹嘛?”


    封燚邪邪地一笑:“本尊留你一命不是讓你睡覺的,想好保住你性命的故事了嗎?”


    楚楚深唿了口氣,耐著脾氣說:“封燚,現在是晚上,是睡覺的時間,等明天我睡醒了再給你講,好嗎?”


    封燚抱住胳膊,後背往石壁上一躺,一副不買賬的樣子:“本尊不是人類,不用睡覺。”


    “可我現在很困。”


    “你困不困跟本尊無關。”


    楚楚:“……”


    楚楚又是深唿一口氣,她咬牙切齒道:“行,我給你講。”


    封燚滿意地勾唇。


    “在一千年後的世界和現在大不相同,妖怪的世界我不知道,但人類社會改革了很多,沒有男尊女卑,沒有一夫多妻,人人平等,是一個很和平安詳的世界。汽車取代了馬車,汽輪取代了帆船,還有許許多多先進的交通工具……”


    “等等。”封燚打斷楚楚,“汽車和汽輪,是什麽東西?”


    楚楚一時語塞,該怎麽跟一個古代妖怪解釋現代的汽車汽輪呢……


    楚楚大概比喻了一下後,見封燚似懂非懂地點頭,才繼續道:“生活在那個世界的我第一次遇見你是在警察局,也就是現在的衙門,然後我……”


    說到這裏,楚楚對後麵的情節有些難以啟齒了。


    封燚睨她一眼:“然後怎麽了?”


    楚楚躲開封燚疑惑的眼神,說道,“然後我對你……一見鍾情了。”


    封燚一愣,隨即耳朵浮起淡淡的粉紅。


    既然都已經說出口了,楚楚幹脆豁出去,臉不紅心不跳地講後麵的故事:“我開始追求你,但是你非但沒有接受我,反而很討厭我,對我很不耐煩。”


    封燚點點頭:“這可以理解,後來呢?”


    楚楚:“……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封燚:“……”


    他危險地眯起鳳眸,“你吊本尊胃口?”


    楚楚一臉無辜:“我不能一下子全講完,不然你豈不是在我講完後就立馬殺了我。”


    這個邏輯沒毛病,封燚:“行,本尊今日放過你,明天你得告訴本尊後來的事。”


    “恩恩。”楚楚眨巴著眼睛看著封燚,“那我現在能睡覺了嗎?”


    封燚淡淡點頭。


    楚楚歡唿一聲,倒下就睡,絲毫不嫌地上還有塵土。


    封燚看著她很快就睡熟的麵龐,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連帶著流淌在眸底的微微漣漪,都染上了溫柔的氣息。


    楚楚次日醒來時,就發現火堆已經熄滅,旁邊還放著幾顆水靈靈的果子。


    她從地上起身,輕輕地唿喚了一聲:“封燚?”


    “恩。”


    洞口傳來男人淡淡的嗓音。


    楚楚循聲望過去,隻見晨光熹微下,男人深邃的五官顯得愈發棱角分明,俊美不凡。和往日裏不同的是,此時此刻的他似乎收起了周身的乖戾邪冶,整個人看起來淡然寧和,甚至讓楚楚覺得這樣的他,有些溫柔。


    但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當男人對上楚楚怔然的眸子時,周身的氣息驟然一變,又變迴了那個妖異冰冷的血妖。


    楚楚收迴目光,拿起一旁洗幹淨的果子啃食,啃到一半她突然對封燚說:“我能不能出去一趟。”


    封燚冷漠警惕地看著她:“出去作甚?”


    楚楚指指額頭上的已經快結痂的傷口:“這個需要敷藥,否則留疤了我就嫁不出去了。”


    封燚盯著女孩額頭上的傷疤,心裏想的卻是別的事。在未來她會嫁給某一個人類男性嗎,一想到這裏,他就止不住地心生戾氣。


    這是他的食物,是屬於他的東西,他不允許被肮髒的人類沾染。


    於是他拒絕了女孩的請求:“留疤就留疤。”本尊不介意。


    當然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楚楚低落地垂下腦袋,喏喏地出聲:“可是會變醜。”


    “變醜又如何?”


    楚楚一噎,是哦,變醜了如何?她竟無法反駁。


    既然無法反駁,那就胡編亂造唄,楚楚定定看著封燚,十分認真地說:“變醜了就不招人喜歡了,就比如如果你很醜的話,在一千年後的未來,我是不會對你一見鍾情的。”


    這下輪到封燚噎住了,不過他沒有楚楚那樣的伶牙俐齒,他甩袖冷哼,留下一句“謬論”就消失在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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