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佳慢慢睜開了眼睛,就聽到耳邊傳來了驚喜的說話聲。


    “醒了醒了!”


    “糖水呢,糖水呢,在誰手上?”


    “快,顧佳來再喝點糖水!”


    “我就說她太激動了。照我說呀,誰不激動呢,等了這麽久,終於聽到恢複高考的消息了,我剛剛看到還有人高興地翻了個跟頭呢,哈哈哈哈哈。”


    “什麽太激動了,人顧佳這分明是低血糖了,你看不出來呀,最近這天氣確實有點毒,人也累的慌。”


    “哈哈哈哈,差不多,差不多嘛。”


    “毒才好啊,這說明,它告訴我們黎明就在前方,哈哈哈哈哈。”


    顧佳接過這個不知道被摔了多少次已經有些坑坑窪窪、上頭釉都快掉完的搪瓷杯子,然後送到嘴邊,喝了半杯不太甜,緩解了一下頭腦中的眩暈,她感激地看向大家,“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可就遭罪。”


    “嗐,這哪用得著說謝謝呀,看你的臉色還是有點白,還是快躺下,多休息休息。”


    “對啊,你還是快躺下,再休息一會兒吧,今天啊,看來大家都沒有什麽心思去勞動了,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咱們就在外麵,你有事就叫我們。”


    顧佳聽話地躺了下來,然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又坐了起來。


    “怎麽啦?怎麽又坐起來?”剛準備出去的餘紅就看到了顧佳的動作,連忙走過去。


    “不,不是的,我是想到我還有點瓜子,給你們,你們出去嘮嗑的時候,也有點零嘴,今天真是多謝你們啦!”顧佳說著就打開了自己的櫃子,從裏麵拿出了一袋瓜子,但是不多。


    是的,顧佳一直都有瓜子,大家都知道,隻不過是每次過年的時候才拿出來的。


    餘紅還沒反應過來,另一位知青蔣禾連忙製止了顧佳的動作,“嗐,你這是幹啥?有什麽好感謝的,裝迴去。”


    “你們得拿著,我早就沒糖了,這糖啊,肯定是你們的。”


    “是啊,顧佳,你快收迴去吧,你把我們當什麽人了,不就是一點糖嗎?”


    “不行,你們得拿著,不然我可就不躺下了,就跟你們強著。”


    蔣禾看著顧佳的蒼白臉色,也不好再說些什麽,隻好接過這袋瓜子,“行行行,服了你了,我拿著。好了,你躺你的,好好休息!”


    就這樣,大家簇擁著一起出去,房間裏隻剩下顧佳一個。


    她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等手腳都不抖了,低血糖的症狀過去了,才慢慢打量起周圍來。


    這是一間土坯房子,牆上還能看見泥裏的稻草,房間不大,隻有一麵有窗子,基本沒什麽采光,就是大中午的也顯得有些暗。


    其實這房子,也是當時知青來了之後,村裏臨時蓋的,要求沒那麽好,能住就行。


    顧佳躺在床上,看著黑漆漆的房頂,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色也有些晚了。


    顧佳從床上下來,穿好衣服就走出了房門。


    現在已經十月底了,偶爾會刮兩下帶著寒意的風,告訴大家,冬天快來了。


    可此刻的院子裏卻熱火朝天的。


    二十幾個知青站在院子裏聊得熱火朝天的,唿唿的風聲完全撲不滅他們的熱情。


    “看,我說的對吧!我就知道國家是不會放棄我們的。”


    “真的是太好了,今年這次的考試把年齡放寬到了30周歲,這也就是說,我們這裏所有人都有機會。”


    “就是這時間太趕了,八月份開的會,10月份才出正式通知,馬上就要考試了,明年春天就要去報到了,時間確實是趕了點,也不知道這時候複習來不來得及。”


    “沒事兒,隻要咱們加班加點的複習,肯定會沒問題的。”


    “可是,咱們都離開學校這麽久了,我們能考得上嗎?”


    “說這喪氣話幹嘛,說不定今年考慮到大家的情況,會出的簡單一些呢。”


    “現在唯一的情況,就是我們手裏沒有書,這是一個大問題。”


    正紅光滿麵聽著大家說話的餘紅用餘光瞥見顧佳出來,連忙說,“怎麽樣?你好點了嗎?是不是我們吵到你了??”


    坐著的人也忙讓出一個小椅子來,“來來來,快坐,你坐這裏。”


    顧佳也沒有客氣,直接坐下了,她打趣地看了一眼大家,“吵倒是沒吵到,但是你們的熱情感染到我了。”


    “哈哈哈,瞧你這話說的。”


    “對了,顧佳,你準備考的嗎?”知青的老大哥鄭剛看向剛走出來的顧佳。


    顧佳倒是沒想到會問自己,愣了一下,然後堅定的說,“這次不管怎麽樣,我是要考的,今年考不上就明年再去考,明年考不上就後年再去考,不管怎樣,我一定要考上。”


    “沒錯,我也是這樣,我也要考上大學。”


    “這是我們能離開農村唯一的機會了,我一定要考上大學。”


    “我也是。”


    “我也是。”


    ……


    看著大家都表了態,知青老大哥鄭剛滿意地點了點頭,“既然大家都表了態,那麽現在我們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弄出一套完整的書。手裏方便的,就去發發電報,問問家裏人能不能弄來書,手裏緊張的,咱們就去那些賣舊書的地方淘一淘,或者去公社裏問一問,總能湊齊一套。”


    “行,沒問題,我現在就去。”性子急的人立馬起身就準備去鎮上發電報。


    “等等,馬上就天黑了,人家說不定都要下班了,明天再說,明天一大早就去。”


    “對,沒錯,明天咱們都早點起,大家一早就去,早點去,說不定還能在舊書店裏搶到書呢。”


    “對,對,就這樣!”


    身處在這種氛圍裏的顧佳,突然從心中湧起了一股熱情與激動,一代有一代的豪情,一代又有一代的勇氣,一代有一代的執著。


    而此刻,站在這裏的大家都是為了一個信念,一個目標而努力,這是一個集體,一個凝聚著無窮力量的集體。


    第二天,一大早。


    鄭剛起了個大早,去找大隊長請假。


    好不容易磨破了嘴皮子,才讓大隊長同意了。


    在談話的過程中,鄭剛感受到大隊長看向自己的目光裏滿是蔑視、諷刺和看不起。


    鄭剛強忍住自己想要揍他一頓的心,然後默默地離開了,他想要考上大學的心越發堅定了。


    這樣一個不把知青當人看的地方,根本沒有人想留下,幹的最多、活最重,工分卻是最少的,分的糧食也不足稱,大家最多隻能吃個五分飽。


    所以,大家隻能抽空去山上挖野草,偶爾偷偷摸摸去山上打打野,這可不敢讓村裏的人知道,不然,被收繳了,根本就沒有他們知青的份。


    ……


    就這樣,一大早上,知青點的大家就紛紛離開了知青點,去用自己能想到的辦法為大家湊齊一套書。


    發電報的發電報,找人的找人,去書店的去書店,大家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改變自己的未來。


    就這樣,時間過得飛快。


    天都有點黑了,知青點所有人都迴來了,大家都圍坐在最大的一間屋子裏,有人坐在床上,有人坐在小板凳上,還有人直接蹲在了地上。


    而他們中間,擺滿了他們帶迴來的書。


    兩本初中語文,一本高中數學,一本政治,還有半本史地。


    這就是他們勞累了一天所找到的書,可是遠遠不夠。


    很難,根本湊不齊一套。


    “這……怎麽辦,才這麽點。”一位知青看著中間的這些書,愁眉苦臉的。


    “這……”


    “你們別擔心,我們這幾個人都發了電報,怎麽說,家裏還是有可能給我們弄到書,所以,大家別擔心。”另一位知青看到大家麵色有些難看,連忙安慰。


    顧佳也連忙說,“大家不用擔心,今天我去鎮上找原來高中學校的老師問了一下,那位老師手裏有一套,可是他們家孩子也要用,但是,他允許我們抄一套,所以,你們看這是什麽?”


    顧佳是從自己放在身邊的挎包裏拿出一疊用廢舊紙抄寫的內容。


    大家瞬間一臉驚喜。


    “真的嗎,顧佳,我看看,你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真的呀,真的是我們需要的,太好了,我們可以複習了。”


    “顧佳,你真棒!”


    ……


    聽著大家的誇獎,顧佳慢慢紅了臉,嘿嘿一下,“沒什麽,沒什麽。”


    “對了,我把書的每一部分都分開了,用訂書機訂了一下,到時候大家想看哪個部分,就看哪個部分,也不用搶,手裏的看完了再和別人換。”


    鄭剛一臉驚喜又讚賞地看了一眼顧佳,沒想到她想的這麽細致,“顧佳的方法不錯。好了,從明天開始,我們大家就準備複習吧。要是遇到有不會的問題說出來,我們大家一起討論,共同進步。”


    “相信我們,都會考上大學的!”


    “都會考上大學的!”


    “相信自己,相信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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