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深處,南知秋看著安靜無比的烈雲曦,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去安慰她。


    烈雲曦手裏拿著兩壺米酒,呆呆的佇立了許久。


    終於,她迴過神來,將其中一壺酒遞給了南知秋,並轉身朝著巷子更深處走去。


    南知秋緩步跟了上去。


    突然,烈雲曦想到了什麽,已是快速轉過身來,迴到了米酒店的窗口前:“那個,不好意思啊,我剛才忘記給錢了。”


    “不用。”年輕人探出頭來,“我爺爺臨死之前吩咐過,隻要是烈小姐來喝酒,就不用付錢。”


    烈雲曦遞錢過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南知秋可以看到,她的手臂在微微顫抖著。


    許久之後,烈雲曦收起了手臂,並快步走到南知秋身邊,轉身靠在了牆壁上,那滿牆的青苔弄髒了她的白衣服,她卻全然不在乎。


    仰首喝了一口酒之後,烈雲曦細細的品嚐著味道,並在之後失落的低下了頭:“消失了,那份世界上最美好的味道,不見了……”


    南知秋已是嚐了一口,並發現,這米酒味道獨特,沒有幾十上百年的釀酒功夫傳承,是做不出來的。


    他知道,或許不是味道變了,而是烈雲曦的心情變了。


    “那份最美好的味道,指的是什麽?”南知秋低頭看著烈雲曦,問道。


    烈雲曦並沒有迴應什麽,而是一口喝光了壺中的酒,之後,她扔掉木質酒壺,就那樣低頭盯著地麵,黯然傷神。


    南知秋歎了口氣,走到烈雲曦身邊,跟她一樣背靠牆壁站著:“雲曦,我不知道你跟小狼孩之間的感情有多麽深厚,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但是,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把心事講出來,講出來或許就會好受一些,我願意成為你的聆聽者。”


    烈雲曦扭頭看了看南知秋,並在之後自嘲一笑。


    她重新低下了頭,輕聲講了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剛剛遭受到人生最大挫折,失魂落魄的女子,她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漫無目的的在世間遊蕩,她就那樣走呀,走呀,最後,她來到了這裏,躺在寂寥無人的深巷中,一動不動,原本她想就此長眠,在這沒有人的角落裏,悄悄的死去,可是,一日清晨,有一名善良的小男孩發現了她……”


    頓了頓,烈雲曦繼續說道:“那小男孩留下了一碗米酒和一個饅頭,悄悄走開了,第二天他又來了,並留下了同樣的東西,雖然女子還是一動不動,那些食物也是一口沒吃,有些甚至都發黴了,但小男孩卻還是一直堅持著,那小男孩偶爾也會停留下來,給女子講幾個笑話,或者講述他自己的故事……”


    “小男孩就是小狼孩?那個女子就是你?”南知秋問道。


    烈雲曦點了點頭:“他是個孤兒,他的命運並不比我好多少,可他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而我已經是成年人了,他那時候手無縛雞之力,而我則天下無雙,我比他強大了那麽多,卻沒有他堅強,很可笑不是嗎?”


    “每個人的遭遇都不同嘛,堅強和軟弱與否,並不是憑一件事情就能區分的。”南知秋溫和一笑,說道。


    烈雲曦也笑了笑:“是小狼孩給了我繼續活下去的勇氣,我們成為了最好的朋友,以前吧,我總是調侃他個子很小,說話奶聲奶氣的,但是,我每一次前來,都能看到他長高一些,在我還沒有感覺到時光流逝有多快的時候,他就突然長大了,成年了,甚至結了婚,生了孩子……對了,他身邊一直帶著一匹小白狼,後來那小白狼因蒼老而去世,我還跟他一起埋葬了小狼……”


    說著說著,烈雲曦已是抬頭看向了天空:“再後來,小狼孩開始一年一年的變老,而我卻絲毫沒有意識到離別將近,無論他的任何年齡段,我到來的時候,他都會像兒時一樣陪我聊天,好像把我當成了他的姐姐一樣,上一次我來的時候,他好像都一百多歲了,他的妻子早已去世,但他並沒有跟我提及,可能是害怕我意識到什麽,因此而感傷吧……對他而言,我這個朋友,貫穿了他的一生,可是對我而言……”


    說著說著,烈雲曦已是揚起手掌,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就那樣呆呆的望著天空。


    南知秋歎了口氣:“歲月不饒人啊……”


    此時此刻,南知秋或許能夠體會到烈雲曦的心情了,烈雲曦跟小狼孩有著百年的交情,可是,在烈雲曦不知情,甚至毫無感觸的情況下,小狼孩就已是匆匆走過了一生。


    一百年,對於小狼孩而言,是如此的漫長,但是,對於烈雲曦而言,小狼孩就相當於她兒時的玩伴,烈雲曦的青春還沒有走完,兒時的玩伴就已是走完了一生。


    故友逝去,哀傷而無言。


    就在南知秋想著如何安慰烈雲曦的時候,突然,烈雲曦一甩手,邁開大步,朝著巷口走去:“南知秋,我們該走了。”


    “去哪?”南知秋問道。


    烈雲曦扭過頭來,無奈一笑:“去找神機子啊,還能幹嘛?話說你那是什麽表情?我隻是隨便編了個故事而已,你不會是真信了吧?”


    “編故事?”


    烈雲曦點了點頭:“對呀,編故事。”


    言罷,烈雲曦彎嘴一笑,已是淩空而起,衝入雲霄,在沒人察覺的情況下,一滴淚珠自烈雲曦的眼眶滑落。


    南知秋抬頭看著烈雲曦的身影,小聲低喃道:“真的隻是編了個故事嗎?”


    言罷,南知秋最後扭頭看了一眼深巷處,並也是一躍而起,跟上了烈雲曦。


    那個故事是真是假,南知秋並不能確認,但他明確的知道,烈雲曦之前的悲傷,無疑就是真的。


    烈雲曦之所以說謊,可能是因為不想讓人看到她的悲傷吧。


    “雲曦,我們現在往哪個方向飛?”


    烈雲曦揚手指向了天塹山:“繼續往北,神機子的住所就在天塹山另一麵的山腰處。”


    “近在咫尺啊。”南知秋說道。


    烈雲曦點了點頭:“走吧,等你的身體恢複了,我們就能公平的打一架了,希望你到時候別再輸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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