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桌兩端,風父和風母相對而坐,桌子上,正擺著一副棋盤。


    風母此時正捏著一枚黑棋,眼睛緊緊的盯著棋盤,眉頭皺的死緊。而風父則撐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她,風母見狀,瞪了他一眼。


    隨即,將那枚黑棋“咚”的一聲給扔到了棋盤上,風父眉毛一挑,問道:“蜜娘,確定了?”


    風母一怔,表情有些糾結,在風父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視下,手慢慢的伸向棋盤,然後快速捏住棋子拿了迴來。


    恰在此時,她聽到了風拂月的聲音,眼睛一亮,招手道:“乖女兒,快過來,贏了這盤棋,娘就去給你做綠豆餅。”


    風拂月歪了歪頭,看了風父一眼,有些糾結的走了過去,不滿的嘟囔道:“娘,你之前說過要給我做餅的,那時可沒提這個條件。”


    風母笑著伸手捏了捏風拂月的臉,“乖女兒,你剛剛說什麽呢?嗯?”


    風拂月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坐在風母旁邊,拿起一枚棋子下在棋盤中央,並對風父撒嬌道:“爹,今天是我生辰,你得讓著我。”


    風父瞥了他一眼,直接拿起一枚白棋下在棋盤上,然後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好歹也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怎麽棋藝跟你娘一樣?”


    風拂月低頭一看,急了,“爹,你一個大人欺負我一個孩子。”


    風母雙手托腮笑問:“阿遠,我輸了,你都不讓我贏一次。現在乖女兒纏著我做綠豆餅,你說怎麽辦呢?”


    風拂月看向她爹。


    誰料到風父竟說:“她都八歲了,自己做去。丫頭,把我倆的也做好,做的不好吃的話,你就自己都吃了吧。”


    風拂月一呆,“爹,不帶這樣的。”


    然而,風拂月在她八歲這一年,到底得自己去做一迴綠豆餅。她憤憤的向前走著,嘴巴嘟的幾乎可以掛油瓶了。


    而她爹娘兩個人則手牽著手在後麵慢慢走著。


    前麵,風拂月走著走著,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但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兒。


    她停住了腳步,迴頭向後看了一眼,看見她娘用手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她爹站在一旁扶著她,麵色有些焦急。


    眼眶漸漸發紅,風拂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忽然就有一種很想哭的感覺。她收迴目光,不再往後看,她飛奔著跑向廚房所在的位置,好像再晚點兒,就來不及了。


    她身後,風母笑道:“這孩子,還是這麽急躁。”


    風父卻說:“所以,才需要你在一旁看著啊。”


    風母一怔,“我多想看著我們的女兒長大啊。阿遠,若是真有那麽一天,你,也不要去找我了,照顧好我們的女兒,照顧好她。”說到這兒,風母嘴唇動了動,竟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一陣風吹過,似乎遠遠的能聽到風父的聲音,“那我呢?”


    廚房裏,風拂月快速的拿出麵粉,綠豆,油以及一些調料,又拿出一個小磨盤,開始磨綠豆。她的心裏有一種很急迫的感覺,仿佛有什麽就要發生了,再不快點,就要來不及了。


    好在,她經常看風母做綠豆餅,她自己也曾經在一旁幫過忙,熟練的很。


    她完全陷入了忙碌當中,卻忘記迴頭看一眼,門邊,風母倚著門框,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是說不出來的溫柔。


    風父想要勸她去休息,但是風母拒絕了。每天大半部分時間都在臥床休息,難得今天精神好,她想多看女兒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綠豆餅那獨有的清新而又香甜的味道傳來,風拂月揭開鍋蓋,蒸籠裏躺著三張綠豆餅。


    她小心翼翼的將盤子端出來,身後傳來風母溫柔而愉悅的聲音,“唔,好香啊,我女兒的廚藝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咦,乖女兒,你眼睛怎麽紅紅的,讓你做個餅,還哭了。”


    風拂月卻一下子抱住了風母,語氣帶著哭腔,“娘,我想你。”


    風母一怔,“天天見麵,還想啊。好啦,八歲也不小了,娘來嚐嚐你做的綠豆餅。”說完,又對風父招了招手,“杵在那裏做什麽,都怪你不讓女兒贏,一定是你把她氣哭了。”


    風父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嘟囔道:“本來就是個小哭包。”雖然這麽說,但是也走了過去揉了揉女兒的頭發,將兩個小包包直接給揉散了。


    風拂月怒瞪她,風母卻一邊吃著綠豆餅,一邊讚道:“乖女兒做的餅就是好吃,別理你爹,待會兒娘給你梳一個漂亮的發髻。”


    風拂月用力的點點頭。


    等吃完了餅,風母拉著風拂月來到院子裏,讓風父將女兒的梳妝匣拿出來。她從裏麵拿出一把檀木梳,慢慢的將女兒的長發梳順,忽然道:“我竟沒有發覺,你的頭發都這麽長了。”


    她伸手比了比,頭發竟然已經長到了腰間。


    “恩,這麽好的頭發,娘今天給你換個發髻梳。”


    於是,她將風拂月左右兩邊的頭發各自分出一縷,貼著頭皮慢慢的編織,最後在左右兩邊各自梳了一個小而精致的纏髻,並將剩餘的辮子柔順的垂在腦後。之後又將頭上最中間的頭發分出一縷上來,繼續貼著頭皮編織,最後盤在頭頂中央。


    梳好頭發後,她左右看了看,讓風父去把她自己的梳妝匣拿來。風父也聽話的去做了,等他拿出來後,風母在其中挑挑揀揀,最後取出了兩個青色的纏枝花冠,花冠很小,隻有成人手心那般大,是用一種青色的玉石雕琢而成,清雅又不失俏麗。


    她將兩個青玉纏枝花冠一左一右各帶在兩個纏髻上麵,雖然花冠比較小,但是風拂月人更小,所以,盡管纏髻是向腦後梳的,但帶在頭仍舊有些突兀。


    不過,依然很好看。


    風母卻不大滿意,“如果我兒再大些,這花冠帶上一定很好看。”


    風拂月摸了摸那兩個花冠,笑道:“娘梳的發髻是最好看的。”


    風母仍舊是不滿意,在梳妝匣裏翻了翻,最後翻出一個古銀發夾,是一對羽翅的造型,雕琢的栩栩如生,看的風拂月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風母將雙羽造型的古銀發夾戴在風拂月頭頂靠近腦後的位置,那裏原本用小辮盤了個小髻。


    “恩,還差了一點兒。”風母將剩餘的頭發又編織了幾根小辮子,分別垂在她兩邊胸前,這才道:“好了。”


    又拿出一麵鏡子讓風拂月自己看。


    風拂月拿起鏡子看了看,哽咽著說道:“真好看。”


    風父也道:“的確好看,但是丫頭年紀還小,不適合這樣的發髻,等她長大了,這樣打扮,一定很漂亮。”


    風母卻道:“隻怕,我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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