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沅都不用看信,就能把書信內容猜個八九不離十。自己鳩占鵲巢,人家本主必然要來找自己討要。


    “尊敬的伯爵大人,我的老朋友,朱三沅:


    卡拉迪亞忠義不滅,維基亞雪原正氣長存。寒風吹卷了庫勞城上的烏雲,潔白無瑕的雪花給我帶來了故鄉的好消息。舉杯同祝,為庫勞的堅強和你的勇氣幹杯!為偉大而不朽的友誼幹杯!


    我的老朋友,朱三沅,請再一次接受我誠摯的感激,你的仁義之名會永遠被人歌頌。我們的友誼也將成為最堅固的城牆。


    既然你對庫勞有再造之恩,為了表達我的謝意,我將以庫勞領主的身份,允許你和你英勇的部下,可以盡情享用城內物資。


    我的女兒德瑞娜女士,不日將重返家園,屆時,她將很樂意保管庫勞印信。閣下隻管吃喝玩樂、享受勝利的歡愉即可。


    ——老朋友,羅德拉波耶”


    肥龍快速掃一眼,冷笑一聲,說道:“說的比唱的都好聽。還‘盡情享用’?『毛』都沒有,享用個『毛』?哼,念完經打和尚、吃飽了罵廚子,剛把威脅解除了,就想轟我們走?姥姥!”


    朱三沅從容一笑,“早在預料之中。”拿起筆來,不假思索,刷刷點點迴信一封:


    “親愛的老友,尊敬的羅德拉波耶閣下:


    敝人何德何能,愧不敢當‘忠義’二字。庫勞之役苟勝,權且賴將軍之虎威遺風,三沅不過狐假虎威耳。


    閣下心係萬民,輔佐明君,勞師遠征,勞苦而功高,為世作則。然俗語雲:居廟堂之高,而不知江湖之險。敵人之兇殘,始料不及。庫勞飽受戰火摧殘,千瘡百孔。庫勞之毀,三沅有罪。


    有道是,善始善終。今庫勞百廢待興、民不聊生,修繕城池、勸課農桑,敝人責無旁貸。


    物歸原主,更要‘完璧’才能‘歸趙’。


    ——負罪之友,朱三沅,敬上”


    這是朱三沅早就設計好的“借荊州”之計策。


    在第一迴合的較量中,羅德拉來信口頭表揚,開具空頭支票,“謝謝你幫忙守城,走吧”;朱三沅借口幫庫勞恢複戰爭創傷,“將功折罪”,堂而皇之地賴在庫勞不走。


    送走信使,朱三沅難掩心中之喜悅,拉著肥龍要去酒館慶祝,“劉玄德借荊州、入西川,天下三分而有其一。打從今天起,庫勞就跟了我的姓了。”


    “這羅德拉可不是善茬兒,”肥龍提醒道,“憑咱一紙書信,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把庫勞城沾來?”


    “哪兒那麽容易?受前線日瓦車則戰事影響,羅德拉隻能先禮後兵。書信勸不動,必然會派心腹爪牙前來唇槍舌劍,再不成,還可能會派刺客殺手,搞點兒下三濫的招……咱們可要小心啊!”


    肥龍撇撇嘴,瞥一眼朱三沅,說道:“我說你啥來著?當了婊子還想立貞節牌坊。既然上了賊船,就別怕趟渾水。已經決心耍賴皮了,就別假清高。他能派刺客,咱就不能派刺客?幹嘛老是被動防禦?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這個……青樓裏也有賣藝不賣身的。盜亦有道,已經謀了財,就不要再害命了吧……”


    “哼,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跟著你混,真沒勁。哎……”


    朱三沅還要辯解,“做人,哪怕是做賊,也該有底線。我也沒說不能那樣做……我軍從來不承諾放棄使用政治暗殺,行了吧?”


    肥龍輕歎一聲,說道:“劉備借了荊州,人家魯肅來要,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人家哭走。來一次哭一次。按照這個程序……三沅,你的眼淚來得快嗎?”


    “有你在,不需……”


    “拉倒!”肥龍斬截道:“我這人最鐵石心腸,自出娘胎都沒落過淚,我是罵著街生出來的,你信嗎?”


    “沒說讓你哭。我是說呀,有你在,咱倆就能唱黑紅臉了。這就叫一陰一陽……”


    “說白了,裝好人的活兒,你來幹;得罪人的活兒,我來幹。哎,沒辦法,誰讓您是老大呢,俺們這些做小弟、當馬仔的,當然要替大哥背黑鍋嘍……等等,你看那邊,打起來了?”


    朱三沅踮起腳尖,順著肥龍眼神望去。


    果然,酒館門口圍了一堆人,好像還指指點點的,聞訊趕去的兩個衛兵好像在跟酒館老板交涉著什麽。


    “過去看看。”


    好事之人已經把酒館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朱三沅不願暴『露』身份,讓肥龍發揮身高優勢,瞧一瞧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嗨——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呢……死了個人而已。”


    “好家夥,”朱三沅說道:“你小子說話可積點兒口德吧。”


    兩個衛兵看到了鶴立雞群的肥龍,就像看見救星一樣,“肥龍將軍,我們正要找你呢,您可算來了!”


    人群也看到了肥龍和朱三沅,齊刷刷地讓出一條人胡同。


    酒館的門敞開著,外明內暗,瞧不清裏麵的情況。


    門口趴著一具男屍,上半身在門外,下半身在門內,地上是一灘新鮮的血跡。旁邊的木地板上有淩『亂』的血腳印,看得出來,是裏麵的人往外跑的時候,踩在血跡上而形成的。


    屍體麵朝下,背朝上,脖頸部和腰腹部已經形成血泊,有掙紮的痕跡,沒有拖拽的痕跡。顯然,這是案發現場而非拋屍現場。


    “有目擊證人嗎?”朱三沅問道。


    “這些都是。”衛兵指了指周圍的圍觀群眾。


    肥龍高興了,“那太簡單了,來人——把這些人全給我抓起來,嚴刑拷打!”


    “別鬧,酒館老板呢?過來,說說事發經過,到底怎麽迴事?”朱三沅從懷裏掏出煙鬥,用後槽牙叼住,扭頭低聲問肥龍,“我這樣像不像福爾摩斯?”


    “是的,大人。這人是個在酒館裏惹是生非的醉鬼,尋釁滋事、調戲『婦』女卻被反殺……”


    按照卡拉迪亞大陸約定俗成的規矩,在酒館裏殺死挑起事端的醉鬼,是不負法律責任的。


    “本來這隻是很常見的小『插』曲,隻是殺醉鬼的這個人,她的身份有些特殊……有些酒客要殺她泄憤……”


    “哦?她是什麽人?”


    “她現在就被堵在酒館裏,她叫——瑪蒂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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