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是網友見麵還是朋友見麵,總得選個好點的地方約吧,不是符不符合氣氛的問題,而你個人態度的問題。但我萬萬沒想到沐曉風約見的這位朋友竟然會選擇和他醫院見麵,很明顯不符合常理,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是進中心醫院來看病人的。但是……在他認識的那些人裏貌似沒有人進醫院治病吧?!而且有件是事情我注意到了,沐曉風絕對是第一次看病人。因為他買那些慰問品時就是簡單的隨手一指,看都不看價格就直接刷卡付錢,有點經驗的人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因此明明第一次來卻非得要騙我說去見個朋友,太奇怪了不是嘛。我以為他是第一次來的,後來我卻發現我錯了,因為他進了醫院之後直奔門診樓後麵的住院部,甚至在獨自一人坐電梯的時候更是毫不猶豫的按下了七樓的按鈕。很明顯,他要麽去過那裏很多次了,要麽就是在他腦子裏的信息網對那個人的住院信息了解的格外多,鑒於他之前買禮品的特殊反應,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很高。七樓嗎?在電梯來了之後我也學他按下了同樣的按鈕,我倒要看看是怎麽的一個病人值得他蓄意欺騙我!


    找人的過程一點都不難,甚至可以說是簡單,但那個人……卻令我徹底失望了。他是個男孩子,藍白相間病號服,十八九歲的年紀,很清秀,安靜躺著的時候像個木偶一樣,但這樣僅此而已了,一個掛著輸液瓶的植物人,和木偶本就沒什麽區別。站在病房門後透過窗戶看見男孩的那一刻,我的忽然抽痛了起來,說不上來為什麽,反正難過的要死。我坐在地上雙手按壓在胸口,企圖讓胸腔的中的疼痛減少一些,同時輕輕的將門擰開一道縫,看不到的東西,聽到總是可以的吧。“您好……我是江暖的朋友。”我聽見沐曉風說,語氣中充滿了忐忑,又是不是他第一次向人做自我介紹,幹嘛這麽緊張啊!我笑,同時卻感謝他的緊張給我創造了擰把手的機會,否則按照他平日的機警程度,我早就被揪出來揍一頓了。“是嗎?”我聽見婦人的聲音很疲憊,而且鼻音比較重,似乎是剛哭過的樣子。我能理解,自己的孩子變成這樣誰都不會樂意接受的。“我怎麽沒見過你。”“是這樣的阿姨,我和他在小學時候是很好的朋友,但很快我的父母因為工做便讓我轉學了……我很想念他。”沐曉風本就是說瞎話不打草稿的人,但他的聲音卻很會安撫人心,所以我可以確信接下來江暖的媽媽一定會相信他。“原來如此……可暖暖現在成了這個樣子……”說著便又要哭,“他下個月就該滿二十歲了……但他卻在床上躺了兩年。”“阿姨別哭。”沐曉風笨拙安慰人,完全不似對我那樣的心應手……可能是我太好哄,他本來就不會安慰人的說。“他的事我聽說了一些……前年九月,無緣無故的昏倒之後便成了這幅模樣。待到九月,他便在這裏躺兩年了。”沐曉風低聲歎息著,可為什麽歎息的重點和江暖的媽媽不一樣呢。而且兩年前的九月有什麽特別的?他那個時候還在五代十國的混亂年代裏玩兒命奮鬥呢。


    “醫生怎麽說?”沐曉風收了情緒之後又問。“還能怎麽說……講了一大推莫名其妙的專業術語後就是一句話:他醒來的可能微乎其微……暖暖是個好孩子啊,怎麽就突然就糟了這等災禍啊!!!”我仰著頭,艱難的喘著氣,江暖媽媽的那句話莫名的讓胸口的疼痛開始加劇,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阿姨……阿姨,他一定會醒過來的。”沐曉風低聲說,“他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最後的“一定”他好似附加上了很堅定的情感呢,不知他是哪來的這番自信。“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幫我跟他說說話,我先出去一下。”“嗯。”有人出門我便不好意思再病房門口呆著了,真該感謝它的對門便是洗手間,我手腳並用爬進去的動靜一個人也沒有影響。對麵隱隱傳來水花聲,我忍不住偷偷溜出去想聽聽江暖媽媽不在的時候沐曉風會說些什麽。結果——隻一句便讓我徹底呆住了:“沒有魂魄的身體隻是一具空殼罷了。沒有靈魂,躺兩年不會醒來,躺一輩子都不會醒來。”很殘忍的話,但沐曉風說這句話的時候卻輕輕從側麵把江暖的頭抱住了,臉上、眼睛裏的情感都是很溫柔的。而平日裏,他也是以那樣的眼神看著我的……


    我悄悄的走了,在江暖媽媽出來以前。其實離開七樓或者那間病房之後我胸腔裏的痛苦就自動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疼痛,在看見剛才病房裏那“溫馨”的一幕之後另外誕生出來的東西,比之前疼痛微弱的多,但卻一直存在。沐曉風背叛了我,不管合適與不合適我就想這麽說,他背叛了我!!!於是我開始想這是為什麽:“……待到九月,他便在這裏躺兩年了。”“沒有魂魄的身體隻是一具空殼罷了……”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麽:九月,是的,我記得兩年前,也就是前年的九月沒有任何記憶的我遇到了老板,然後被她一腳踢進了現在的這個大家庭,悲了個催的睡了一整年的沙發……所以是我搶了江暖的魂魄對嗎?因為沒了魂魄所以江暖在病床上給植物人似的躺了兩人,這一切都賴我呢,如果沒有我,江暖就是沐曉風該守護的人了。我不僅搶了他兩年的自由時光,還奪了本該去守護他的人……我真卑鄙。沐曉風的電話此時打來了,我一看時間,原來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沐曉風自然發現我離家的事情。我想了想,掛掉電話,關機,不想理他。現在的我想去七樓,努力做點能補償江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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