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反問得,倒是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了。”


    蘇澤看著玲瓏,很誠實地說道。


    坐在白玉茶台後的玲瓏,對著蘇澤淺淺一笑,說道:“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恨如何?不恨又如何?姑娘我現在已經這樣,那便是姑娘我的命了。”


    聽著玲瓏的迴答,蘇澤暗自點點頭。


    心中想道:看來……這些都是馬煥梁教她的呀。


    讓一個人認命,可算得上是完全控製一個人最好的辦法。


    就像波斯國的等級製度那般。


    讓四級、三級職員們認命,他們便不再對會自己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產生質疑。


    “聽你這麽說,那你就是已經認命咯?”蘇澤問道。


    玲瓏依舊保持著微笑,盯著麵前的白玉茶台說道:“公子這樣的問題,姑娘還是隻能迴答公子,認如何?不認又如何?”


    此時,蘇澤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道:“啊,聽你的意思,其實是你已經認命了。”


    玲瓏點頭,道:“公子大智慧。”


    蘇澤麵含微笑,站起身,慢慢踱步到四方亭的邊,看著清澈見底的湖水,說道:“那如果現在我給你一個改命的機會,你想要嗎?”


    “公子……是要為我贖身?”


    蘇澤聽見身後傳來玲瓏的聲音。


    聽不出任何情緒,不悲不喜。


    “若是這般的話,公子又如何能改得了我的命呢?我不過是從這個籠子中移出去,裝進了另外一個籠子而已。”


    “不!”蘇澤搖搖頭:“沒人能逃出籠子,你覺得你在籠子裏,那我何嚐又不是被困在籠子裏呢?甚至……當今聖上,也是被困在籠子裏,一個名叫皇城的籠子。”


    蘇澤說完,慢慢轉過身。


    他看見此時玲瓏麵前的白玉茶台已經不見,玲瓏雙膝跪地,低頭看著四方亭的木地板。


    “怎麽了?”


    蘇澤不太明白,玲瓏為什麽會忽然行此大禮。


    “公子你剛才的話,冒犯天子了。”玲瓏低頭說道。


    蘇澤看著玲瓏的樣子,側頭笑了笑:“有趣?剛才不是你說的,在這個地方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嗎?難道在一個我幹什麽就幹什麽的地方,還不能說一句冒犯天子的話嗎?要知道現在的季宋,就算你在坊間談論天子,隻要不犯大忌諱,也沒什麽人管你的。”


    “話雖如此。”玲瓏說道:“但是有的規矩,就是規矩,不管天上地下,現實或夢,規矩就是規矩。剛才公子的話,隻有姑娘我一人聽見,隻有姑娘我一人知道,姑娘我也就待公子謝罪了。”


    聽著玲瓏的這句話,蘇澤對麵前這個模樣不差於安紅豆的女人,頓生好感。


    就想他剛剛所說的那般。


    現在,季宋國內還能如此敬重“天子”的人,已經不多了。


    其中原由,不僅僅是因為東方家掌控著季宋國內的輿論環境。


    還有一些更為深層次的原因。


    天子……不再具有神性。


    “聽你這番話的意思,你對當今聖上……或者說‘皇’,還頗為敬重啊。”蘇澤問道。


    “這是自然。”


    玲瓏答道:“我出生季宋,父親受領皇恩,我為何要不尊皇帝呢?”


    “因為你現在的樣子。”


    玲瓏慘慘一笑,道:“姑娘我現在之所以會變成這般樣子,和聖上五官。父親被罷官、被問斬、被抄家都是那東方玉朔所為,和聖上和先帝毫無關係,姑娘我又怎麽可能恨‘皇’呢?”


    蘇澤點頭迴道:“所以,到頭來你還是認命了。”


    蘇澤看著玲瓏站起身,走到自己身邊,一對眸子和麵前的湖水一樣。


    平靜。


    清亮。


    “姑娘不認命……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蘇澤說道:“要說辦法,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公子你看,我倆又把這話迴來了。”


    蘇澤笑了笑:“這沒辦法,有些事情,我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和你說得太明白。”


    “可是我們在這夢中,”玲瓏抬起頭,看著碧空白雲,悠悠道:“最多的就是時間。”


    “但是夢終究會醒的。”蘇澤說道。


    “公子果然有大智慧。”玲瓏道:“那公子能否說說,你的辦法是什麽呢?”


    蘇澤想了想,開口說道:“我打算扳倒東方玉朔,扳倒東方家族。”


    這句話之後,蘇澤終於從玲瓏的表情裏看見平靜之外的東西。


    震驚。


    這也難怪。


    別說是季宋國人了。


    就算是外邦他國的人聽見一個季宋人說出這樣的話,也會對說出這話的人露出震驚的表情。


    然後在心中想道:這人是瘋了嗎?


    扳倒東方玉朔?


    扳倒東方家族?


    這需要多大的能量?


    就連當今聖上都要看著東方玉朔的表情說話。


    玲瓏臉上的震驚轉瞬即逝。


    她的表情再一次恢複到了一開始的平靜,對著蘇澤說道:“公子這句話,若是被旁人聽見,那是比剛才那句冒犯天子的話後果更加嚴重了。家父……可就是因為這樣的話,才被問斬抄家的。”


    “你看,”蘇澤盯著玲瓏,說道:“你也這麽想吧?麵對一個早就不再入宮拜朝的太師,說一些關於他的話,造成的後果竟然比冒犯天子更加嚴重,這對嗎?這不對!所以,我想要的,不過是事情變成它本來的樣子!”


    蘇澤說完,發現玲瓏再一次用異樣的眼光在看著他。


    不過這一次,玲瓏的眼神之中沒有了震驚。


    有的,隻是一種疑惑。


    疑惑麵前這個年紀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男人,到底是誰。


    蘇澤看出了玲瓏的想法,對著玲瓏說道:“我隻是個不良人而已。”


    “原本,那些媽媽們教姑娘我的,是客人說什麽,姑娘我便信什麽。”玲瓏說道:“隻是現在,姑娘我要違背一下我從小習得的那些禮儀了。我不太信公子隻是一個不良人。”


    “不錯。”


    蘇澤望著玲瓏點點頭:“我需要的不是一個百依百順的人,即便他再聰明,我也不會用他的。你很不錯,心思縝密,喜怒不形於色。”


    說著,蘇澤轉過身,正對玲瓏,舉起雙手抱拳,對其鞠躬說道:“蘇澤,不良人……曾經官拜太子近侍。現在被當今聖上秘密安排出宮,布局宮外,為扳倒太師東方玉朔,奪迴皇權做準備。”


    說完,蘇澤直起身,盯著玲瓏說道:“現在……你還想問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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