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看著躺在地上,皮膚幾乎被納米機械蟲啃食殆盡的宇文爾竹。


    看著宇文身體中那些裸露的機械部件以及人造經脈,蘇澤扭頭對著身旁正在整理頭發的阿彩說道:“我都說了讓你別動啦!”


    阿彩雙手環抱胸前,氣道:“不動怎麽辦?他……那個東西都滴在我嘴上了!惡心死了!”


    “忍一忍不行嗎?又不是血!”


    “對哦!”阿彩似乎這時候才迴過神,向後一跳,指著宇文叫嚷道:“他……他是什麽東西啊!掉在我嘴裏的東西不會有毒吧?呸呸呸!”


    “別大驚小怪的,沒毒,就是機油!”


    蘇澤說完,蹲下身,仔細檢查著隻剩鋼筋骨架以及各種機械零件的宇文。


    和大理寺的判斷一樣,宇文爾竹的確是一個“械徒”。


    械徒,乃是在這天下諸國都明令禁止生產製造的機械生命體。


    原因無他,自發生在三百多年前的智械危機之後,人類好不容易從那些機械生命體手中奪迴天下,定不會再讓那差點導致人類滅絕的災難再次發生。


    因此,天下諸國在消滅了世界上的所有機械生命體後,一同簽署協議,承諾絕對不會再製造任何擁有獨立智慧的機械生命體。


    甚至,連機械義肢改造,也不能超過身體的百分之四十這一數字。


    麵對智械危機,天下諸國組成聯軍,就連當時中原七雄,也是放下鬥爭,一同征伐。


    然而,智械危機解除之後,麵對滿目瘡痍的土地、物資匱乏的困境,中原七雄以及周邊小國,又開始長達近兩百年的中原爭霸戰,史稱“大紛爭時代”。


    械徒之術,便是出現在大紛爭時代中期。


    在中原西南部的雲川山林裏,有一雲獻小國,覬覦中原沃土,妄圖在這大紛爭時代,搶得一片基業。


    然奈何雲獻國位於雲川一隅,人口稀少,全國上下也不過萬人而已,和周邊其他小國打打還算可以,如何與動輒擁兵十數萬的中原七雄抗爭?


    因此,雲獻國主開始將希望寄予同樣盤踞在雲川山林中的江湖門派,唐門之上。


    唐門擅器,以製作各種詭秘暗器,精巧機關聞名於江湖。


    江湖有言,唐門開山祖師,唐雀兒雖生為女子,卻從小便喜歡研究各種機關秘術,於十三歲時,成為最後一位墨家機關師秦蘭子的唯一弟子,僅用三年時間,便領悟貫通墨家機關術,以一手自製百發袖弩行走江湖,懲奸除惡。


    可是誰人想到,唐雀兒二十一歲時候,與當時的江湖第一英才段亞君大婚之日,忽然性情大變,在婚宴上當著百千嘉賓的麵,自毀容貌,悔婚遁走。


    而後,唐雀兒來到雲川的深山霧林之中創立唐門,招納弟子,誓要除盡天下負心之人。


    唐雀兒教授門下弟子的,不僅僅隻有唐門武學,還有便是她那一手可稱為登峰造極的製械技藝。


    相傳在當時的唐門千機閣內,珍藏暗器眾多,甚至還有半套名為“大伊萬”的設計圖紙。


    傳言中道,若能籌齊圖紙,按圖而製,僅一枚“大伊萬”,便可毀滅一國之土。


    而那雲獻國主,便是期望唐門,能為其造出一種獨門軍械,助他橫掃中原。


    時任唐門門主,唐鷲,視財如命,在雲獻國主的萬金誘惑,以及大業完成,國師之位的許諾下,不管天下各國之協議,獨創了一種機械秘術。


    此術首先需要活取人腦,置於人形機械的腦顱之中,來做控製核心。


    再以丹田核心作為動力源,放置在機械體的腹部,這人造之人,便能如活人般行動。


    稱之械徒。


    因為這械徒使用的是人類大腦,可以使用“印刻傳功”技術,讓其學會武功。


    又因械徒製作,均采用統一製式規格,所以隻要修正好一套習武標準卡,便可為所有械徒所用。


    械徒之術的理論,堪稱完美。


    然世間萬物,從來都隻有接近完美。


    唐鷲為雲獻國主所創造出的械徒軍,有三項致命的弱點,


    其一,便是械徒之中並沒有武功修為到達“大成”的械徒。


    畢竟,雖然械徒都是流水線製作,製式規格統一,但是組裝之後也難免會出現些許偏差。


    而這武功修正至大成境界,是容不得哪怕毫厘的差別。所以,械徒軍中基本全是身懷“宗師”級別外功的機械士兵。


    其二,便是械徒體內,不含有內裏真氣。


    因為械徒的丹田核心,隻能用作動力源,無法將內力真氣外放傷人。


    其三,械徒製造工藝複雜,唐鷲與門下弟子晝夜不停生產了三年,也才為雲獻國主組成了一支不過千名械徒的部隊。


    當時的唐鷲,為了將這千人部隊的戰鬥力發揮至最大,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由於械徒整體構架是機器人,所以唐鷲幾乎在械徒身上裝備了所有能夠裝配的暗器軍械。


    甚至,在丹田核心之內,也植入了威力巨大的霹靂雷。


    通過引爆霹靂雷再引爆丹田核心的連鎖爆炸,其產生的威力,足以遺平方圓七八百米的土地


    也正靠著這樣一隻軍隊,雲獻國主在當時的中原西南地帶,可謂一路橫行,先後攻下五六個小國。


    不過最後,雲獻國主卻敗在了季宋太祖所率領的銀甲鐵衛的長鋒之下。


    械徒千人隊,全數變為一堆廢鐵。


    而這,距離械徒千人隊成型,不過僅僅隻過去了一年的時間!


    季宋大破雲獻軍隊之後,雲獻國主狼狽而逃。


    原本,季宋太祖並不想深究什麽,畢竟雲獻國不過是雲川深山之中,一個人口不過萬餘的小國,消滅它,對當時中原七雄的混戰起不到任何作用。


    雖說唐門所製的械徒卻有其妙處,不過和季宋的銀甲鐵衛、上元國的巨神兵、慕容燕國的飛索軍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麽。


    可是奈何雲獻國主不堪失敗之辱,竟然又讓唐鷲生產了十餘械徒。


    不過這一次,雲獻國主心意不在占領中原,而是為了向季宋發泄心中恨意。


    所以,雲獻國主使出了一個相當陰險狠辣的招數。


    敗給季宋銀甲鐵衛的次年,雲獻國主讓那十餘械徒換上季宋裝扮,混入季宋的城市之內,於人群之中引爆丹田核心,造成了近萬百姓的傷亡。


    調查清楚原由以後,季宋太祖大怒,命驍騎將軍李昆率領兩千精銳甲士速入雲川,一夜之間屠戮雲獻。


    凡男子高過腰者,一縷誅殺。


    剩餘孩童女子,全部刺麵,流徒千裏。


    雲獻滅國。


    而雲川唐門,也沒能幸免。


    時任門主唐鷲,及門下百名長老弟子,就地正法。


    唐門內千機閣中所有資料及服務器,全部納入季宋國庫。


    雲川唐門一脈,滅門。


    現在,季宋國內的唐門工業,則是由唐雀兒所收養的幹女兒,當年在門主之爭中差點被唐鷲暗害的唐雲錦所創。


    其中故事,日後在表。


    蘇澤蹲在地上,看著被阿彩的彩蝶煙啃食得隻剩下機械身軀的宇文。


    這一次,他來到舊日城,便是為了弄清楚這“宇文”是誰所製造。


    發生在“大紛爭時代”,季宋國內的爆炸案造成了太多死傷,因此在大理寺查明林子關官驛血案的主犯竟然是一個械徒之後,季昕便安排蘇澤秘辦此案,務必查出幕後主使。


    雲獻滅國、雲川唐門滅門之事,距今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


    存儲著械徒製造工藝圖紙的服務器,被深藏在皇城機要之地。


    按理來說,當今天下應該不會有宮外的人知曉械徒的製作之法。


    所以當季昕聽說械徒一事後,首先想到的便是朝中之人“監守自盜”。


    如若真是這樣,那麽事情可就大了。


    製作械徒之人的目的是什麽?


    製造工藝是否是從宮中外流?


    械徒是否隻有宇文爾竹一個,還有沒有別的械徒,有多少?


    這幾個問題,便是蘇澤在離開新都之前,季昕希望他能夠調查清楚的疑問。


    忽然,蘇澤似乎發現了什麽,伸出手,食中二指探進了正在向外咕咕冒油的宇文的胸腔之中。


    這一舉動,引得站在蘇澤身邊的阿彩一臉惡心。


    探索一陣,蘇澤猛地一拔,從宇文的胸腔之間,拔出了一條比他中指長上一點,小指般粗細的碳纖維導管。


    在覆蓋於導管上的油垢之下,隱隱約約能夠看見一排白色小字。


    蘇澤抬起左手,拇指輕輕抹掉油垢之後,照著小字內容輕聲念道。


    “峰山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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