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夫人名叫武順,是武媚娘的親姐姐,嫁給賀蘭越石,生有一子一女。


    隻可惜賀蘭越石早死,她隻得帶著兒女在洛陽守寡,還要忍受著賀蘭一族的冷眼苛待。


    後來武媚娘再次入宮,拜為昭儀,派人把她接迴長安,她這才告別苦日子。


    武順隻比武媚娘大一歲,模樣與武媚娘極為神似,隻不過比她更豐腴飽滿一些。


    武媚娘在宮中寂寞,一當上皇後,就給自家人開了後門,允她們隨時入宮來看自己。


    武媚娘的母親姓楊,四十多歲才嫁給武士彠,如今已七十有餘,不便行走。


    所以有什麽事,都是讓武順入宮。


    不一會,武順便在張多海帶領下,來到偏殿,還牽著名十歲左右、紮著雙環髻的可愛女童。


    “賀蘭氏拜見皇後殿下!”


    “敏柔拜見皇後姨娘。”


    武順拉著女兒一起叩拜行禮。


    武媚娘側頭笑道:“好姊姊,自家人何必客氣?我手頭正忙,你趕緊拉著柔兒起來吧。”


    武順道了聲謝,拉著女兒起來了。


    立政殿旁邊有一間小殿,是武媚娘長子李弘的住處。


    武媚娘命張多海帶著賀蘭敏柔去找李弘玩耍,又屏退了些不相幹侍從,隻留下幾名心腹。


    “姊姊,這裏沒外人了,你這時入宮找我,是有什麽事嗎?”武媚娘一邊拿著小團扇扇火,一邊問道。


    武順見沒了外人,也不那麽拘束了,走到妹妹身邊,陪笑道:“我若開了口,隻怕你又嫌我了。”


    武媚娘橫了她一眼,道:“我若嫌你,還將你接來長安做什麽?說!”


    武順摟住她,笑道:“好妹子,那我可開口了,你再給我點用度吧,我都快買不起胭脂了。”


    武媚娘道:“一個月前,不是剛托人給府裏送了三千緡錢嗎?哪就有這麽快用完了?”


    武順麵色微紅:“並非我們胡亂花錢,隻是府裏剛剛擴建了新院子,就是隔壁那間宅子,我給買下了,準備並入咱們府宅。”


    “家裏也沒多少人,宅子還不夠住人嗎?好端端的,怎麽又擴建呢?”武媚娘埋怨道。


    武順瞄了她一眼,歎道:“你瞧,說不生氣,還是生氣了!”


    武媚娘耐著脾氣,道:“我不是生氣,隻是凡事總要問個清楚吧!”


    武順抿了抿嘴,道:“那也沒辦法,敏之和敏柔那麽小,我怕他們被武三思和武承嗣那兩個壞種給欺負了,可不得隔起來嗎?”


    她見武媚娘沉著臉不說話,趕忙又補充。


    “母親也是這個意思,她不願與那兩個沒情義的住一起,所以想再擴一院,跟他們分開,各住各的。”


    她嘴裏沒情義的兩人,指的是武元慶、武元爽兩兄弟,他們是武士彠原配夫人的兒子。


    武士彠死的早,兩兄弟便對繼母不敬,幸好武媚娘入了宮,侍奉太宗皇帝,兩兄弟才不敢造次。


    後來太宗死了,武媚娘沒有子嗣,被趕入感業寺為尼。


    兩兄弟翻臉無情,將楊氏和武家幺妹趕出府邸。


    楊氏母女放心不下感業寺的女兒,不願迴洛陽老家,住在客棧中,千方百計,托人打點關係,希望武媚娘在寺中能好過一些。


    後來武媚娘殺出感業寺,受到新皇寵愛。


    兩兄弟又趕緊派人把楊氏母女接迴府邸。


    武媚娘知道母親厭惡二人,聽完後也不再追究,隻問:“他二人最近可還規矩?”


    武順哼了一聲,道:“你也知道他們為人,你貴為皇後,他們前程都指著你,才來惡心巴巴的說著好話。倘若你不是皇後,哼,他們指不定怎麽糟踐我們母女呢!”


    武媚娘看了她一眼,道:“你也不用挑我,以前的事我都記著呢。眼下局勢不穩,先不忙跟他們算賬,用不了多久,我自會收拾他們。”


    武順陪笑道:“你心裏有主意就好,再有就是,可別讓他們襲了父親的國公爵位。”


    武媚娘似笑非笑的道:“你是想讓我給你兒子留著吧?他可不姓武。”


    武順嘻嘻一笑,道:“那有什麽難的,你幫他改了姓不就是?”


    武媚娘沒有接茬,轉移話題道:“擴建宅子,花費多少?”


    武順想了想,道:“總得有兩千緡左右吧。”


    武媚娘道:“那還有一千緡嗎?”


    武順道:“哎,好妹子,我們好歹也是個皇親國戚,在家過活也要花費啊。我給敏之找了三個老師,敏柔也開始學琴了。還有,大慈恩寺又要新建廟宇,派人找了過來,母親抹不開臉,捐了五百緡善款。”


    武媚娘默然無語。


    武順訕笑道:“你若手頭不寬鬆,我把敏之的聘禮拿出來,也能再支撐個十天半月。”


    武媚娘淡淡道:“母親壽辰馬上到了,你那點錢哪裏夠用?明兒個,我就讓人再送迴去兩千緡。”


    武順喜道:“就知道你孝順,母親怕你為難,還特意囑咐讓我別提此事呢。”


    武媚娘盯著她,道:“這次的錢,是給母親辦壽用的,你要敢拿去養那些白麵粉郎,別怪做妹子的不給你留臉麵。”


    武順臉色漲紅,低著頭,支支吾吾道:“你、你怎麽連這也知道……”


    武媚娘道:“阿姊,我知道沒什麽,若是母親知道了,氣壞她身子,我可不饒你。”


    武順低聲道:“知道了,我、我也隻是和他們彈彈琴,唱唱戲,解悶罷了,沒有別的意思。”


    武媚娘歎了口氣,道:“你的事我本來也不想多管,隻要別忘了照顧好母親就行。”


    武順“嗯”了一聲,道:“我都記著呢,等敏之大了些,也會好好孝順他外祖母的。”


    武媚娘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武順又站了一會,見武媚娘不開口,陪笑道:“好妹子,明年歲初大朝會,我和母親的誥命,你可拿穩了?”


    武媚娘斜了她一眼,道:“我允過你的事,何曾騙過你來?”


    武順大喜,抱著妹子道:“我和母親成為國夫人後,都有各自的俸祿,再不會來煩你了!”


    這時,尚食局的內侍把飯菜送了過來。


    武媚娘的藥膳也煮的差不多了,朝武順揮了揮手,道:“去看看弘兒吧,我要給陛下送膳食了。”


    武順湊過去聞了一口,笑道:“真香,好妹子,這些宮廷菜改日也可得讓我嚐嚐。”


    武媚娘點頭答應了,走到門口時,忽然又停了下來。


    “長安最近可發生什麽大事?”她轉頭問。


    “要說最大的事,也就是長孫無忌遇刺的事了。小一些的,比如有個叫呂才的小官,不自量力,和大慈恩寺的高僧們論起禪機……”


    武媚娘打斷道:“我不愛聽這些。有沒有發生什麽冤案,或哪裏有災荒?”


    武順道:“那倒沒有,就是長安城的米價又漲了,大街上的乞兒們,似乎也多了些。”


    武媚娘點了點頭,帶著人朝甘露殿去了。


    來到甘露殿書房,隻見內侍們進進出出,正在向書房內搬運書籍。


    武媚娘喊住一名內侍,詢問搬的是什麽。


    內侍答道:“迴殿下,大家命我們從弘文館取來各朝史書,還有與史書有關的雜記。”


    武媚娘暗暗奇怪,心想:“九郎怎麽忽然對史書感興趣了。”


    她邁步進入書房,隻見李治正坐在椅子上看書。


    走近一瞧,看的竟是魏征編撰的“隋書”。


    武媚娘更加奇怪。


    她知道每個皇子從小都要學各朝史籍,但通常都是被迫學習,很少有人會主動去看枯燥的史書。


    她曾聽許敬宗說過,隋書還在編撰中,並未完成,目前隻有五卷“帝紀”和五十卷“列傳”,缺乏撰寫記錄典章製度的“誌”。


    李治看的顯然是手抄本,而且他看的格外投入,並未察覺到自己到來。


    武媚娘悄悄走到他身後,低頭一看,原來李治正在看隋朝的行政製度改革。


    隋朝時期,革除了傳統的州郡辟舉製和九品中正製,實行新的科舉製。


    李治還拿著一支筆,特意在“科舉製”上畫了個圈圈,說明對科舉的肯定。


    武皇後見他還未注意到自己,便沒有打擾他,走到外間,朝站在門口的侍女們招了招手。


    侍女們端著香噴噴的飯菜,邁著碎步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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