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無比安靜。


    隻有朱標有些慷慨激昂的聲音,在殿中迴蕩著。


    範顯祖等人聽了,無不是露出吃驚與駭然的神色。


    萬萬沒有想到,太子殿下突然轉了一個大彎兒。


    他們感覺自己像是被撞飛了一般,震驚得有些迴不過神來。


    而朱元璋,看似麵無表情,實則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暗喜。


    兒子確實長大了,終於有了自己的見解和思考!


    但他依舊不動聲色,隻是輕抬手掌,沉穩地說道:“太子的說法,倒也有些道理。”


    這磁性洪亮的聲音,讓範顯祖、文原吉等人迴過神來,臉上不由得露出焦急之色。


    範顯祖躬身道:“殿下,曆朝曆代,無不是以儒治國。這是根基,不可動搖啊!若儒學正統之位受損,恐怕忠孝仁義等等道理亦隨之受到衝擊……”


    朱標感覺他們有些胡攪蠻纏。


    他目光炯炯,猶如燃燒的火焰,緊緊盯著範顯祖等人,大聲問道:


    “本宮說了博取眾長。現在請問諸位師傅,你們是如何理解‘經世致用’的?”


    範顯祖等人聞此,又是一番引經據典。


    範顯祖眉頭緊皺,略作思考後說道:“‘經世致用’者,當以仁愛為本,遵循古之禮法,效仿先賢之德政。”


    狄玄素神情專注,鄭重地說道:“如孔子所言,仁者愛人,以愛施治,方能使天下歸心,此乃‘經世致用’之精髓。”


    章季方等人也紛紛作答,無不是鸚鵡學舌罷了。


    朱標實在不理解,神色詫異,怎麽什麽事都能扯到仁愛上麵?


    他眉頭緊皺,追問道:


    “那到底怎麽樣才叫仁愛?難道隻是空談這些大道理,卻沒有具體的操作方法?


    那又如何能解決當下之問題?問題依然在那,仁愛又體現在哪裏呢?”


    範顯祖等人一時語塞,麵麵相覷,眼中滿是震驚與疑惑。


    太子殿下吃錯了什麽藥?


    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


    這還是他們所熟悉的尊師重道、崇尚儒學的太子嗎?!


    朱標說著,情緒愈發激動起來,在殿中踱了幾步,道:


    “如今國家發展,諸多實際事務亟待解決。經濟財政關乎民生,若不能切實了解其運行之道,又如何能製定出合理之政策?


    隻憑孔孟先師之仁愛,就能讓百姓衣食無憂?就能讓國家繁榮富強了?”


    他這話,實在太膽大了。


    範顯祖幾乎是有些絕望的望著朱標。


    心中甚至有大不敬的想法。


    太子殿下,難道,是中了什麽巫蠱之術……


    不然。


    何至於此啊!


    變化之大,令人瞠目結舌。


    其他人一時間,也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殿內陷入一片沉寂。


    朱元璋目光深邃,猶如深不見底的潭水,飽含欣慰地看著朱標。


    而朱標,神色肅然的望著他的一眾老師,等著他們的見解。


    範顯祖定了定神,拱手說道:


    “殿下,雖具體之法需依實際情況而定,但仁愛之理念,可指引方向啊。


    方向錯了,做再多的事,猶如南轅北轍,終究還是錯的,誤入歧途罷了。”


    朱標毫不退讓,堅定地說道:“方向固然重要,但若沒有切實可行之步驟,無異於空中樓閣。


    這治國,隻知道仁愛之方向,但具體如何做,才是真的仁愛?譬如有些政策,或許隻是一廂情願罷了,實際效果又是如何?”


    狄玄素目光有些異樣,好似不認識朱標了,說道:“殿下,吾等並非忽視實際,隻是認為仁德為根基……”


    朱標反駁,聲音愈發洪亮:“仁德若不付諸實際行動,又有何用?難道隻是口頭上的仁義道德?


    本宮憂心天下萬民,卻沒有什麽行動,會有哪怕一個人因為本宮心裏念著他,就生活的更好嗎?!”


    文原吉感覺他們一群人綁在一起,竟然都有些說不過朱標一人?


    他們不由得一臉焦急,說道:“殿下,還請三思,莫要偏離了儒家正道!”


    朱標昂首挺胸,聲音響徹大殿,說道:


    “吾並非偏離正道,而是想要解決多年來的疑惑……孔孟之道固然正確,卻已經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了,如何能解決當下治國的所有難題?”


    朱元璋聽到這裏,終於開口,聲音沉穩有力,一錘定音道:


    “標兒所言,不無道理。但諸位愛卿所堅持之仁德,亦不可廢。治國之道,當博采眾長,權衡利弊。”


    眾人聽了,盡管不情願,皆躬身應是。


    那些大儒,神情難免有些低落。


    皇上都明白的說了要博采眾長,意思就是說,不能隻聽儒家的!


    這幾位太子賓客,心中都感覺有些糟糕。


    完了。


    陛下本來就不怎麽聽話。


    現在太子也不聽話了!


    一眾大儒盡管心中焦慮,卻也無可奈何,隻得告退。


    在返迴大本堂的路上。


    幾個人眉頭緊皺,神色憂慮,不住地議論著。


    “太子怎麽突然之間性情大變?這可真是令人吃驚!”


    “可是我等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太子說的也並非毫無道理。他要學《鹽鐵論》,咱們總不能強行阻攔。”


    文原吉麵色凝重,語氣還算平靜:“盡管咱們名義上是太子的老師,但儲君也是君,到底是君臣有別啊。”


    範顯祖則是一臉氣唿唿的樣子,那皺緊的眉頭能夾死一隻蒼蠅,憤憤地說道:


    “可是老夫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啊!太子究竟是怎麽迴事?”


    他痛心疾首,卻又不敢將那大不敬的想法宣之於口:


    太子這是長歪了啊,怎麽能偏離儒家正道呢?


    狄玄素微微皺了皺眉,神色嚴肅地說道:


    “太子方才似乎提及一個姓陸的人,大概是新晉的那位駙馬吧?”


    其他人聽了,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人說道:


    “怪不得!聽說那駙馬行事有些異端,不務正業,如今在工部任職。”


    “不錯。”


    幾個人的神色愈發嚴肅起來,連連歎氣,感慨不已:


    “我等教導太子多年,竟然比不過一個新來不久的駙馬?太子何其純善,定然是被他給蒙蔽了!”


    既然這般說著,他們紛紛約好,接下來要好好地探查一下這個駙馬。


    若是他有什麽不妥之處,他們一定上書彈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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