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恬暢看向孟琴兒離去的背影,半晌,才若無其事得收迴了眼來。


    而軒轅絕陪著眾位大臣一齊去後花園賞了花,這才各自散了。


    入夜,等軒轅絕忙完公事迴到後宅,路徑顧蘭苑,腳下微微一頓,月色淒清,他站在顧蘭苑外半晌,這才緩緩走了進去。


    此時孟琴兒已經快要熄燈入睡,突聽明呤略帶急切和歡欣道:“娘娘,王爺來了!”


    孟琴兒心中一顫,腦海中又浮現出軒轅絕白日裏看向自己時的那種不耐煩的目光。一陣陣湧上鼻尖的不知是酸澀還是濃重的失落。


    可她一直都知道福王不喜歡自己,是她非要上趕著嫁給他,是爹爹親自去皇宮求皇上下的聖旨,求皇上給自己賜婚,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明明也該意料到是嫁給福王會是一番什麽樣的場景,厭惡,反感,不耐,甚至是,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是她的錯,從頭開始就錯了!


    孟琴兒胡亂抹掉眼角的淚痕,努力讓自己麵容平淡地從床上站起,又將自己收拾妥當,站在門口迎接軒轅絕。


    夏日已經過去,初秋的夜色已經帶上了一抹涼意,迎麵的夜風吹得軒轅絕身上一襲錦鯉戲水間的刺繡袍子迎風舞動,反倒將軒轅絕的麵容染上了一絲柔和的風流色。


    孟琴兒站在房內,垂眸看著他,看著這個俊俏的男人,這是她的夫君,是她本該相伴一生的人。可如今這男人,卻將她視為芥草。


    軒轅絕走到房前,看到孟琴兒站在門邊,身上隻穿了一件裏衣,臉上不施脂粉,素麵朝天,一頭黑色的長發垂下,倒是沒了平日的油膩感,甚至不知是他的錯覺,他竟然還覺得孟琴兒的麵容似乎變瘦了一點,那眉眼,看上去竟然有了一點點詭異的順眼。


    當然,隻有一點點而已。他可以把這當做是自己的幻覺。


    軒轅絕走到房內,倒也先不和孟琴兒說話,而是先打量著孟琴兒房內,發現孟琴兒房內擺設竟相當風雅,這他以前倒是不曾發現。


    目光繞著房間轉了一圈,軒轅絕再看向孟琴兒,臉色掛著十分生疏地和氣:“天色已暗,王妃可曾就寢了?”


    孟琴兒詫異地看著他:“臣妾倒是打算入睡了,曾時聽到王爺要來,自是要起身相迎。”


    這言外之意,倒是在怪他打擾她休息了?軒轅絕道:“本王隻是來看看王妃。”


    孟琴兒眼中的詫異色愈加明顯,沒有再接話。隻靜靜地看著他。


    軒轅絕突然有些不敢直視孟琴兒的目光,他別開眼去:“對了,還有一事,倒是需要隻會王妃一聲。”頓了頓,聲音又柔和兩分,“再過幾日便是國公侯夫人生辰,介時會宴請京中排的上號的名門貴女前去國公侯府赴宴。”


    孟琴兒看著軒轅絕對自己一再反常的態度,心中已明白兩分,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道:“所以王爺您是打算讓我去,還是,不讓我去?”


    軒轅絕目光看向房內跳躍的燭火:“王妃既是有孕在身,怕是不適合出席這等場合。”


    孟琴兒笑道:“臣妾明白了。”


    可軒轅絕卻覺得孟琴兒臉上的笑意相當刺眼,似是帶著譏嘲,還帶著一抹諷刺。心下突得便又生出一股厭惡來,軒轅絕冷涼扔下一句‘王妃早些歇息’便匆匆出了顧蘭苑。


    孟琴兒看著軒轅絕疾步離去的背影,終是搖了搖頭,便轉身迴到了床上。


    四日之後,福王府果真就收到了國公侯府的生辰請帖。要孟琴兒和軒轅絕一起在八月初一過去。也便是後日。


    隻是福王為了這聚會,都親自跑了一趟,讓她別去這生辰,那他自然也不會再去摻合,免得白白惹得軒轅絕不高興。可是孟琴兒想得極好,可現實卻總是橫生枝節。


    七月底這一日,孟琴兒正在院內走步健身,前院卻突然遞來一張拜帖,說是禮部侍郎陳樺家的小姐陳喜兒邀她下午未時三去清茗樓吃茶聽戲。


    孟琴兒看著這拜帖上的落款人,半晌都沒有迴過神來。她因自己長相肥胖,總被全京城的高門貴女們說道,導致她鮮少有朋友,除了一個從小的玩伴曾元思,她可以說是一個朋友都沒有……


    這個陳喜兒,她在去年中秋節的宮宴上,照過麵。倒是個爽朗漂亮的女子,看向孟琴兒的目光也比較溫柔,並沒有其他女眼中的鄙夷色。可就算這樣,也不過是和她有點頭之交罷了,她又怎麽會突然送來拜帖,來約自己一齊喝茶呢。


    孟琴兒疑惑不已。握著這張拜帖一直到晌午時分,也舍不得放下。倒是去和明呤交代了一番,讓她去對下午的外出做個準備。


    這便是打算赴約的意思了。明呤心中了然,這便退下,安排去了。


    等到了未時,孟琴兒準時出了門,到了清茗樓內。


    如約上了清茗樓三樓天字一號雅間,推入門去,卻見房內圓桌邊,已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男的手中握著大折扇,眉眼一副不正經的模樣,正是曾元思;女的身著水紅色寬袖裙,梳著少女垂髻,嬌豔逼人,十分爽朗,正是去年在中秋宴上打過照麵的陳喜兒。


    二人見到孟琴兒來來,都站了起來。陳喜兒一笑臉上就露出兩個梨渦,嬌俏無比。她先是對孟琴兒笑著打了招唿,這才走到孟琴兒身邊,拉著孟琴兒的手,讓她坐在曾元思的身邊。


    孟琴兒看向曾元思:“這又是玩得哪一出?”


    曾元思的表情有些嚴肅,看了陳喜兒一眼,這才緩緩道:“今日喜兒倒是願意幫我的忙,總算將你約了出來。”


    陳喜兒道:“正事要緊。曾公子如今身為大理寺丞,確實該努力破案。喜兒便先出去半晌,去隔壁的醉花樓買些特色點心。”說罷,便含羞帶怯地看了曾元思一眼,這便退出了門去。


    孟琴兒看著陳喜兒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眼曾元思,若有所思。不由打趣道:“陳姑娘長相嬌俏,甜美可人。還十分懂事。否則何苦要去做這下人們的事。還不是為了給我們單獨說話的時間。”笑了起來,“你的花名在外,陳姑娘卻依舊願意同你接近,著實不錯。”


    曾元思卻淡淡的,仿若沒有聽到孟琴兒的話,喝了口桌子上的銀針白毫,這才道:“前幾日,我帶著人去二裏搜查了八遍有餘。”目光變得犀利起來,“果然有了些發現。”


    孟琴兒收了笑,道:“願聞其詳。”


    曾元思看向孟琴兒:“淩芳菲,怕是九死一生了。”


    孟琴兒心底一緊:“為什麽?”


    曾元思道:“我在二裏山懸崖邊的枝椏上,看到了一截女子水袖布料。”


    孟琴兒愣怔半晌,腦海裏似乎想起了什麽,就連曾元思同他說話,都沒有聽到。直到曾元思在孟琴兒眼前晃了晃,孟琴兒這才反應過來,強笑著看著曾元思,臉色卻是奇差。


    曾元思又想起軒轅絕對著孟琴兒時那種不耐的神色,不知為何,他又想起十二歲那年,七夕節的月色下,孟琴兒仰著可愛的臉蛋,幻想著以後夫君會是什麽模樣的場景。那記憶中的場景和此時已肥得再也看不出當年嬌豔的孟琴兒重合在一起,讓曾元思心生出一陣陣不可遏製地遺憾。


    可他到底是在遺憾些什麽呢。他也說不清楚,道不明白。


    壓下心思,曾元思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你大可將你看到的說給我聽。”


    孟琴兒喃喃道:“真的可以說嗎?”


    曾元思道:“你在害怕什麽?”


    孟琴兒卻苦笑起來:“你……再讓我好生想想。”


    曾元思又道:“後日是國公侯府的老夫人生辰,明日下午,京都的貴女們就會一齊過去。你打算什麽時候動身?”


    孟琴兒想起軒轅絕對自己吩咐的話,便尷尬得笑了起來。


    曾元思道:“那一日,陶秋晚和他的小妾於氏也會前往,你既在女眷那一邊,倒是可以幫我留意一下於氏的動靜。”


    孟琴兒皺了皺眉。她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可是……孟琴兒麵上浮現出猶豫色。


    曾元思道:“可是福王同你說了什麽?”


    孟琴兒愣了愣,下意識道:“這道不是。隻是……”


    曾元思笑得譏誚:“福王倒是個好玩的,既然這麽嫌棄你,當初為何又要娶了你,倒是可笑。”


    孟琴兒輕聲道:“當初……也是我自己不懂事,但凡我當初懂事一些,也不至於成了如今這境地。”


    曾元思道:“這怎麽能怪你呢。”語氣中是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柔意。


    孟琴兒歎息:“罷了,明日傍晚,我也收拾細軟前去國公侯府便是。”


    曾元思點頭應是,孟琴兒這才離去。隻是在迴去的途中,孟琴兒又發起了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


    曾到傍晚,正是一天黃昏時。層層巒巒的雲朵在天空鋪開,就像是一層層漾開的漣漪層,天空漂亮得不可思議。可也正是此時間,明呤突然跑入屋來,作揖之後對孟琴兒笑道:“娘娘,國公侯府派人送了衣裳來了,說是專門送給娘娘的,竟然還是十分罕見的冰蠶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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