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這事定下來以後,葉酉震像是忽然放開了所有的忌諱,親親密密的迴到了最小的時候,黏著師傅不肯放,堂堂一個教主、七尺男兒此刻正乖巧的窩在師傅的腳邊,滿足的蹭來蹭去。


    修月的臉色怎麽也好看不起來,這是可以理解的。


    而她又不能推開葉酉震,又得小心照顧一下的情緒,實在是太辛苦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喂,離她遠一點!”怎麽前幾天還是一個讓人敬畏的對手,昨天還是一個義氣凜然的教主,過了一個晚上就成了一隻大狗,窩在她的女人腳邊不肯走?!


    究竟是怎麽迴事啊?這一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師傅,他欺負人。”葉酉震無辜的衝著自己師傅眨眨眼睛,根本不搭理那邊露牙的笨狼。


    “……修月……”她很無奈,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徒弟會一覺醒來重新變迴了小孩子,這無辜的小眼眨的,她怎麽也狠心不下去啊!


    修月看著衝自己做鬼臉的人直咬牙,但是卻不能真把他怎麽樣,隻得將人又抱得緊了些,好宣誓一下自己的所有權。


    可是這小子完全不在乎啊,隻是抓過孟琴兒的手,把自己的臉貼上去,居然……睡著了?!


    他知道師傅為難,麵對自己,想逃的衝動比什麽表情都明顯。


    他想了一個晚上,怎麽才能讓師傅不再迴避自己,忽然想起來小的時候,師傅是很疼自己的,那個師傅,也是他最開心的日子。


    所以,自己隻要拿出那個時候的狀態來,師傅就一定不會再迴避自己了。


    他決定試試。


    然後……他賭贏了,師傅果然舍不得,雖然無奈,但還是縱了自己。


    原來的日子,似乎又迴來了。


    他本來就眷著這個人,要他拿出來以前的模樣來,一點都不難,反正自己什麽小性師傅都見過了,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又能貼著師傅了,真好!


    恍惚間,似乎時光從來沒有走。


    他想,這麽一直做個乖徒弟,有什麽不好!


    他很滿足。


    至於邊上那個,當成沒看見就好了。


    師傅……


    ……原來,他真的又是自己的徒弟了。


    一瞬間,他恍惚也看見了那個小小的,軟軟的,抱著自己叫師傅的葉酉震。


    能重新開始嗎?


    如果真的可以迴到原來的那個時候,多好!


    修月覺得自己的胸口堵,堵得不能唿吸。


    這戲,不是裝給別人看的,是裝給他們自己看的,他們要把自己騙過去,要告訴自己,他們再也迴不到曾經糾纏的那個時間,隻能迴到最一開始了。


    他演得認真,她也演得盡興,那自己,也隻好裝著是個觀眾,鼓掌。


    為什麽,會成了這個樣子?


    他不甘心,卻不是為自己,隻是覺得,這兩個演戲騙自己的人,好可憐,比自己,更可憐。


    注定得不到,卻又沒有法子鬆開手,他們三個,真是誰比誰可憐。


    如果那個時候,能稍微麵對一下自己,如果那個時候,孟琴兒能稍微堅持一下;如果那個時候,自己能早一點下了決定……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人究竟是要怎麽一點一點的,才會錯成這個樣子啊?


    誰也迴不去,時光真的走了,誰也迴不去了。


    車裏,坐著一個假裝臭著一張臉的修月、假裝一臉無奈的孟琴兒和假裝一臉滿足的葉酉震……


    有了煞越派的暗中幫助,修月一點痕跡也沒有的就消失了,等他再出現的時候,已經不是木偶劇團的班主,也不是什麽前七王子,而是一個來中原倒賣絲綢、棉布和獸皮的大商人,帶領著一個龐大的駱駝隊,而吃進他這筆貨的,則是一個“永記布莊”——也算是煞越派的產業。


    而這麽大的貨物,是需要和教主接洽的,於是,領隊很自然的就被請到了煞越派的總堂。


    一切就這麽順理成章了。


    她算是第一次正式見到總堂——居然占據了一座山!


    不過格局卻很熟悉,和景風堂非常的像——其實,景風堂也算是煞越派的一個分支了。


    至於為什麽這麽像,其實很簡單,因為某人對設計總堂沒什麽興趣,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在等孟琴兒迴來,所以就把景風堂幹脆搬了過來。


    隻不過是個大了十倍的景風堂,到也不覺得陌生。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她這次迴來,不再是男裝,而是一位一直帶著麵紗的修月夫人,徹底封鎖了有關她的一切消息,隻是為了她的安全。


    若是已經“死了”的孟琴兒再次出現,怕是又要起一場軒然大波!


    所以,在沒人的地方,他是師傅最乖巧的徒弟,有人的地方,他還是那個冷冰冰的教主。


    淩峰和四大護法也一直保持沉默,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而這個時候,“妙手迴春”也被悄悄的接來了景風堂。


    “妙手迴春”是衝著“他絕對沒有見過的病症”來的,而他來了之後,則更是驚訝。


    “這……是蠱對不對?”


    “你知道?”修月和葉酉震難免有些驚訝。


    “妙手迴春”不悅的瞪了兩個人一眼:“老夫這點見識還是有的,不過……中了這麽狠毒的蠱還能活下來的人,是第一次見罷了。


    葉教主啊,這診金老夫不要了,倒給你幾千金也無妨,隻求一點這人的血迴去。”


    葉酉震冷笑一下,沒有說話。


    “妙手迴春”也是個有脾氣的老頭子,雖然不怕葉酉震,但是也覺得有些不太對,“這姑娘……是你什麽人?”


    他也算是和葉酉震打過些小交道,也稍微了解到點這個人有多冷漠,沒有感情,卻不想今天會有如此強烈的殺意流露,若不是自己能出手救人,怕是已經成了一縷煙魂了!


    “酉震。”她輕咳了一聲,示意自己徒弟不要太無禮了。


    “是,師傅。”一聽到她的聲音,那股殺氣一下就不見了,似乎從來沒有過一樣!


    見了鬼了!翻書也不見這麽快的!


    “原來是教主的師傅,難怪……”這一場麵一出,由不得“妙手迴春”不相信——他可沒見過年挨個眼高過頂的葉酉震聽過誰的話!


    “可是……孟琴兒不是早就……”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明明白白的讓他知道這個人就是孟琴兒,那他不是也成了一黨的?!


    雖然不是很了解內幕,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道道,隱約知道孟琴兒是被今上賜死的,如今她又活著出現,這……


    她的消息若是泄露,自己必死無疑!


    與其讓自己猜測這個人是誰,倒不如幹脆開門見山的告訴他,讓他斷斷不能說出去,一個不慎,成了江湖朝廷的雙料叛徒,自己死都沒地方埋了!


    “妙手迴春”長歎一聲:“孟琴兒,不管這麽說,這招忒狠了些,老夫不想卷進來的。”


    她也隻好歉然一笑:“實在對不起老先生,但是您必須得卷進來,我才最安全,這樣,您也隻好把我治好了不是?”


    “‘灰衣生’的名頭,果然不是白來,就這麽把老夫算計進去了。”


    “也不白算計您,區區一瓶血,還是給得起的,畢竟您說的價錢,小女子很動心啊!”她淺淺笑了,十分無辜。


    但是“妙手迴春”死也不會問為什麽她會對錢動心了,否則又知道什麽不該知道,他就別想活著走出這裏了!


    “罷了罷了,事到如今,老夫也隻好把你治了,但是說實話,我可不保證一定能治好了,畢竟你這條命,已經被蠱吸走一半了!能活著,簡直就已經是奇跡了。”


    “這是自然。”她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賞賜。


    不過,她還有事情要做,多一天能活著,都是好的。


    鼓——對了,現在已經恢複了自己的原名、現在身份是“管家”的恩達看到這一幕,難免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可能是曉悠給他的印象在先吧,他一直覺得這個女人隻是性格堅韌,卻不想現在三言兩語就結束了一場不見硝煙的見證,對方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就繳械了!


    喂喂,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麽人啊?未免太厲害了點吧?!


    這麽冒險的主意,他可是很不讚同的!


    但是現在,他也隻能認了——有的時候,真的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像她說的一樣。


    而這樣的想法,淩峰也有。


    “妙手迴春”撚撚胡子,“既然你是爽快人,我也就說爽快話了,你這個人基本也就是個半廢人了,沒有感覺是最一開始的症狀,時間長了,不能保證還會出現什麽症狀,不過下一步應該是什麽地方不能活動了。”


    葉酉震和修月的嘴巴張了老大,根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結果!


    “你……”他們剛抓狂的想衝上去,卻被她一個手勢製止。


    孟琴兒衝著“妙手迴春”深深一福:“先生請這邊走,有些事,我想自己聽。”


    “妙手迴春”也點點頭,這個女人,和自己見的人都不一樣!


    “淩峰,麻煩你將教主和修月都先留在這裏好嗎?”


    她第一次出聲叫自己的名字,一股無法抗拒的氣勢就讓淩峰臣服,不管怎麽說,這個女人很特別,似乎沒有什麽不在掌握,這樣的氣魄,讓人不乖乖聽話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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