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們是演木偶戲的,你沒看到嗎?我還以為你會看得很清楚呢!”那個拎她下來的人笑的很是囂張。


    “班主,怎麽迴事啊?”周圍的人都好奇的圍了上來看著這個被揀迴來的女人。


    “就是發現有隻下不了樹的流浪貓,就揀迴來啦,反正咱們這裏什麽都有了,就缺一隻寵物啊!”修月說的理直氣壯。


    “切,什麽‘咱們’啊,不就是你自己吧!”一個穿了一身火紅衣服的女子不屑的哼了一聲,上前拉起她的衣服抖抖,


    “嘖,流浪的貓?流浪的貓會有這麽好的衣服?那我也去流浪好了,跟著修月這個家夥連這樣的衣服也混不到!”


    “……很貴嗎?”她遲疑了一下,小聲的問道,似乎隻是普通的棉布吧?


    “這可是西域那邊才會產的月光棉,一百兩銀子一匹。你這衣服,怎麽也有七八十兩!”蘭湘哼了一聲,對這個被揀迴來的“流浪貓”滿是不信任。


    “這麽貴……”她完全不知道。


    不過,那也是以前了……


    她笑的有些傷感,讓修月看了覺得有些心疼,於是瞪了蘭湘一眼,“什麽這個那個的,從今以後她就是一隻流浪的貓了!對吧……那個,都沒問你叫什麽?”


    “我叫曉悠。”這是她的名字,這是她的自己。


    從一刻起,她又做迴了自己。


    也……很不錯吧?


    “好了,那曉悠以後就是咱們的一份子了,不過曉悠,你這衣服……換了好不好?實在太嚇人了。”修月其實不想讓她覺得自己還處在那個人的陰影裏。


    恩,被一個這麽有錢的主人丟下,一定很難過呢!


    “好。”做迴自己,有什麽不好。


    夢是要醒的,醒了,就繼續做自己好了。


    這個木偶戲團來迴流浪演出,一邊演出一邊遊玩,自在的很,全部不過加她十三口人,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分工,而且他們也是天南海北被修月揀迴來的,也沒有什麽正式的名字和身份,於是敲鼓的就叫做“鼓”,彈琴的就叫做“琴”,負責操縱什麽木偶的,就跟著叫那個木偶的名字,這裏隻有三個人有自己的名字,就是班主修月、兼職舞娘蘭湘,和她這個暫時身份為寵物的曉悠。


    這裏是他們最後一場演出的地方,這裏一演出結束,他們就趕著馬車隊朝著下一個目標進發了。


    趕了一會的路,他們在一條河邊停下來休息過夜,為了慶祝她的到來,大家很熱鬧的坐到一起唱歌跳舞,像喝水一樣喝酒,似乎全然沒有憂愁煩惱這一說,融進這氣氛裏,想難過也很難就是了,而且修月對她很是關照,老是說著有趣的事情來逗她,她也哈哈大笑的,暫時把什麽都忘記了。


    那邊有人喊:“蘭湘,跳個舞吧!”


    於是一身紅衣的蘭湘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站了出來,隨著琴歡快的樂曲就來了一段,明亮的火光勾勒出她婀娜的身資,就連那美麗都帶著強勢的侵略性,讓人覺得自己要跟著她一起燃燒一樣!


    纖細的腰上和腳上都掛滿了鈴鐺,隨著她的動作來迴撞擊,像是要蟲惑人心一樣!


    真的好漂亮!她忍不住低低的讚歎。


    “嗬嗬,我們蘭湘可是最好的舞娘!”修月毫不掩飾自己的洋洋自得,“曉悠要不要也去跳?”


    “我不會,”她搖了搖頭,“從來也沒有學會過,還老是被青眉罵我笨,嗬嗬,誰叫我隻會彈琴。”


    “哦?曉悠會彈琴?”修月有些驚喜,“琴,把你的琴拿來,曉悠也會,你看看你們誰厲害!”


    “這個,我不會彈這種的……”她很為難的看著眼前的琵琶一樣的“琴”,比畫了一下,她指了指掛在他腰上的笛子,


    “我會的是那種……啊,要不,你的笛子借我用用?”


    修月遲疑了一下,還是很爽快的把笛子放到了她的手裏。


    一把沉甸甸的銅笛子,拿起來還真吃力。


    她試著吹了幾個音,也摸清了這有些不同的笛子,於是深唿吸一下,一首悠揚的曲子就飛在了月光下。


    似乎可以看見一泓寒泉流了過來,漸漸激越起來,飛濺起歡快的水花,然後,又滲入了地下,開出一樹一樹的花。


    修月微微舟了下眉頭——這曲子他聽過,青樓裏經常有,雖然被她奏得沒了那俗媚,卻依舊是那些豔曲沒錯。


    難道她……


    別的人都不知道,隻是鼓掌,“太厲害了!以後我們就又多了一種樂器了!修月太厲害了,怎麽能揀來這麽厲害的流浪貓?!”


    蘭湘在一邊悄悄的撅起了俏皮的嘴巴——不管怎麽說,她還是不喜歡這個女人!


    熱鬧了半天,也不早了,於是大家也就都迴自己的帳篷裏睡覺去了,她就暫時和蘭湘睡一頂。


    雖然不喜歡她,但是修月很認真的拜托自己照顧她,她就隻好照顧了,將自己一身衣服丟給她,順便丟給她一塊大帕子,


    “去洗洗,換了你的金貴衣服吧!”


    她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不喜歡她,不過她也向來不覺得一定有人會喜歡自己——這裏的人不在意她臉上的疤和一頭白頭發,她已經很滿意了。


    之前自己還是乞丐來著,去河裏洗澡有什麽了不起的,你做什麽要那麽幸災樂禍的看著我啊?


    她將蘭湘連同她的目光一齊丟在身後,繞過篝火的那一邊,找到一個背風的地方,將衣服解了,就跳進了清涼的河水裏——要六月了,水一點也不涼,正好。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胳膊有被樹皮擦到的痕跡,不過沒什麽感覺就是了,沾水洗幹淨了,也就不需要擔心別的。


    天上的月亮彎彎的,像是誰家姑娘才修好的眉,怪好看的。


    說到好看,就忍不住會想到那個好看的過分的人,他現在,又在做什麽呢?


    現在的葉酉震正在發了瘋一樣的找人!


    他當時一時負氣丟下她離開,自己來到了一處寺廟的高塔上冷靜自己。


    其實……其實她也沒說錯什麽,他所做的一切補償,都是自以為是的,師傅,她未必真的在乎。


    可是師傅不在乎的話,那麽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思呢?


    他猛然間發現,或許不能真的麵對的,還是自己。


    他之前無法好好的麵對師傅的感情,到了現在,依舊不能,他所能做的,永遠落在師傅的後麵,喜歡也是,補償也是,永遠都被動的等著師傅的行動,才能決定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喜歡,究竟什麽樣的感情才叫做喜歡?原來以為自己已經懂得的東西,現在發現,已經什麽也不懂。


    他難道就永遠都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等著師傅來教自己、幫自己、愛自己嗎?


    你難道就不能成熟一點,不要老這麽幼稚嗎?


    葉酉震長歎一聲——或許暗嘯說得對,他應該先遠遠的看著的,至少能讓他知道,這相思入骨以外,還有什麽樣的情緒在裏麵。


    比如,害怕。


    他竟然還是對這樣的一份感情,害怕的。


    因為她給自己的陰影實在太大,他永遠也不能確定這個什麽時候會離開……也就永遠不能……


    離開……


    忽然間,恐懼攫住了他的心!


    他就這麽走了,將她一個人丟在那裏!


    現在的師傅,什麽力量都沒有,甚至不能爬下那麽高的樹!


    師傅!他居然把師傅一個人丟到在裏了!


    天!葉酉震你這個混蛋究竟做了什麽?!


    他瘋了一樣的往迴趕,惟恐她出什麽事情,但是等他趕迴來的時候,最可怕的事情卻還是發生了——她不見了!


    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一眼就可以看到頭,但是卻怎麽也看不到那個熟悉的影子!


    師傅?他惶然的叫了一聲,希望她可以出現,要真是這樣,要他做什麽都可以!


    隻是,那怎麽可能,根本就沒有人出現,依舊靜靜的,隻有一眉彎月掛在那裏,看著他蒼白的臉龐歎息。


    師傅你,走了?不要酉震了?


    四年來一直縈繞他的噩夢又追了來,讓他的心髒爆炸!


    冰涼的寒氣從樹幹泛起,轉眼就將這大樹凍成了白色!


    隨後趕到的暗嘯一見這架勢嚇了一跳,知道他隨時可能再次陷入暴走狀態——以前他毀山就毀山吧,現在可是一座城啊!


    “喂,掌門你冷靜一下!你師傅現在一點武功也沒有,不是走了,怕是被誰劫走了,您要趕緊去救她啊!”怎麽說也能看出來這樹上有人的痕跡出現過,隻怕是掌門關心則亂,根本就沒注意到啊!


    一句話,他將開始狂亂的氣息硬是壓了下來,一口血忍不住吐了出來,樹上的白霜卻開始退去。


    她被人劫走了,還等自己去救!


    他要去,救師傅!


    “來人,將這裏,給我翻過來!”


    陰騭的目光讓暗嘯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始終也不能相信這個莫名其妙蹦出來的女人會對掌門產生多大的影響,但是事實是,她對掌門產生的印象,大到嚇人。


    喂,不管你究竟怎麽迴事,請你趕緊出現啊!


    她舒服的出來,對著蘭湘丟給她的衣服發了愁——這到處是洞的衣服,怎麽穿啊?她身上那些傷根本就遮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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