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過躺在床上,一手撐著脖頸,窗外圓月高照,已經是很晚很晚的晚上了,耳畔是白純束睡熟後的唿唿聲,她雖然沒和自己睡在同一個房間中,可是她的唿嚕聲愣是透過了牆壁來,直入了他的耳框中。


    真是的。祁小過想到。


    他還真沒在白純束睡著後去過白純束的房間看過,也不曉得她睡覺的時候是個什麽姿勢,但是一個女兒家,睡覺時能發出這麽大的聲音來,想必姿勢必然不是多麽雅觀。


    祁小過歎了口氣道。


    不過他到現在還沒睡,倒不是因為白純束的緣故,純粹是因為他在想別的事情。


    他這幾天來,把白純束一個人丟在了房間,叫她自己讀書,而他便躲在房間裏,自己瞎搗鼓老先生交給自己的劍法來了。


    這套劍法真如老先生說的那般奧妙無窮,祁小過不過是用了兩天功夫,就已經覺得小有所得了,也不知道如若有一天自己真能把這套劍法琢磨個幹淨,會是個什麽情況。


    祁小過心想,也不知道這劍法叫什麽名字,老先生也沒把他的名諱告訴自己。


    祁小過心想,自己學了老先生的劍法,他對自己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個師傅,雖然祁小過從小到大,父親給他請過的師傅數不勝數,可是祁小過內心中對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極為尊重,隻要是教過他一招一式的,他都會心存感激,都會對對方以師傅相稱的。


    祁小過想到此處,不免歎了口氣。


    老先生這套劍法玄妙無比,想必他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前輩高人吧,祁小過聽老先生說過,自己那一掌打得有些水準,隻是劍法太爛,想必他也是瞧不上自己,覺得自己太過愚笨了,才不願意告訴我他的姓名的,怕我在別人麵前說自己受過他的指點。


    祁小過他忽地有些喪氣,雖然他這種話以前都已經聽過無數遍了,他本來應該習慣的才對,可是此時聽來,隻覺得有些不甘心。


    罷了,老先生身懷這套劍法,他肯教授自己一招一式,都已經夠自己受用一生,自己又強求什麽呢?


    也不知那夥山賊什麽時候會再來,還能給自己留多少時間來。祁小過想到。或許他們不過是虛張聲勢,嚇嚇我罷了。


    但願真是如此,不然隻怕我一時意氣,就害慘了鎮上的百姓了。


    祁小過伸手摸在了床邊,哪裏有那把從那些人那兒拿來的劍,聽白純束說,這把劍的來頭還不小,還給他起了個“簷間鐵”的名字。


    “簷間鐵,簷間鐵。”祁小過反複喃喃這個名字,“感覺還有些意思的,總比白叔叔的那把名作‘傷心月’的劍好聽,傷心月總覺得太過婉約,不像是一把劍的名字。”


    不過當年稼軒先生寫詞,不僅豪放詞寫得好,被譽為“詞中之龍”,先生的婉約詞也有幾首佳作來,比如《青玉案》等等,這兩把劍一豪放一婉約,倒也正如先生的風格。


    祁小過最開始,還會奇怪這把劍明明是稼軒先生遺物,當被敬仰先生的收藏於家中才對,怎麽會落得那些賊人手中?聽白純束說,當年美芹先生手中那把傷心月,是他在陣中立下大功,皇五子明白他最是仰慕前朝稼軒先生,所以從府中珍藏間拿來這一把劍給他。


    傷心月當初被收藏於皇族珍藏中,而簷間鐵卻淪落於賊人之手,還不教人識出來它,隨意便給了自己,兩把劍待遇可謂是天壤之別。


    後來祁小過就想明白了,隻怕這劍在稼軒先生逝世之後,被他的後代給收藏了,祁小過對稼軒先生也算是有些了解了,但是也隻知道他遺有三子而已,這三子名字無從考據,也未曾出仕。


    祁小過想,大概是他們其中之一拿到了這把劍,傳了幾世,家道中落,為了糊口,不得已才打到了這劍的主意上來。識貨的明白這劍是稼軒先生的遺物,把他層層獻上,最終落到了皇族的手中,被皇五子獎賞給了美芹先生,那把是傷心月。


    而也有不識貨的,隻當這把劍是普普通通的利器,隻在鄉野間倒手,最終被搶或者是被賣,最終落到了那夥賊人的手中,陰差陽錯地被自己得到了,那把是簷間鐵。


    真當是命途多舛呀。祁小過看著簷間鐵,不由說道。自己也差點不識得它出來,所幸被白純束瞧的了,自己迴家後拜托父親把他交還給白叔叔,也算是給了這劍一個好的歸宿吧。


    祁小過伸手撫摸在劍鞘上,隻覺得這劍經曆了百年的風霜,甚至都已經可以通人性了,祁小過感覺劍身在劍鞘中微微抖動。


    “啊——”正當祁小過正在醞釀睡意的時候,忽地聽聞隔壁傳來一聲女性的叫喊,祁小過聽出了是白純束的聲音,還以為她發生什麽事了,睡意悄然全無,他當即起身去白純束的房中瞧瞧究竟發生了什麽。


    可是等到祁小過推開白純束房門的時候,隻看見一個人影坐在床上,窗戶也完好,房間裏並無別人存在過的痕跡。


    祁小過替白純束把燈給點了起來,問她:“剛剛怎麽了?”


    白純束額頭上都是汗珠:“做了個噩夢。”


    “隻是噩夢嗎?”祁小過鬆了口氣來,“夢到什麽來了?”


    白純束低著頭說道:“夢到我手上戴著個枷鎖,被叔叔與表哥趕著,他們逼我穿上婚裙,披上紅蓋頭,要我和一個醜八怪成親。”


    祁小過想,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隻怕白純束她是為了逃婚,才從家裏跑出來的,她不告訴自己他的家世,也是因為害怕自己把她送迴去。


    可是自己總當是要把她送迴去的,不然等到自己死後,她又何去何從呢?總不能又當迴原來那個小乞丐吧。


    祁小過說道:“和一個醜八怪成親嗎?”


    本來祁小過隻是無意地重複了白純束說的最後一句話,可是白純束像是理解錯了他的意思:“我……我也不是說是因為他是醜八怪,才不願意和他成親的……隻是因為……隻是因為他不是……”


    白純束別過頭去,遲遲沒把話誰明白,臉頰紅得就同雪中的淡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過棋劍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傻庫拉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傻庫拉嘎並收藏小過棋劍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