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9.


    在來往密集的青蔥學校裏有這麽一條落葉紛飛的林蔭小道,道路是由鵝卵石鋪就而成,道路兩邊種的是榆樹。湛藍得如同深海一般的天空有不少雁鳥飛過,偶爾伴隨著清涼的微風夾雜了一股清脆悅耳的鳴叫。


    廖思儀拉著行李箱走在給她帶路去三棟女生宿舍的學長的身邊,然而這位學長至始至終卻是一副冷漠臉,他甚至有意和廖思儀保持了至少三十公分的微妙距離。兩人雖然走在一起但卻很少話聊,現場的氣氛讓廖思儀尤其尷尬。


    廖思儀笑哈哈地咧著嘴問那個學長:“嘿,學長,我叫廖思儀,你叫什麽啊?”


    這位學長害羞地紅著兩頰迴答了廖思儀:“呃,我叫顧、顧明浩。”


    顧明浩跟廖思儀說他的名字都結結巴巴的,不免讓廖思儀覺得他害羞得有點可愛,這也讓廖思儀有點錯把顧明浩當林子皓的衝動。廖思儀愣了一會兒,然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方才說:“顧學長好靦腆啊。顧學長這麽帥又可愛,一定有女朋友了吧。哈哈,哈哈。”


    女朋友嗎?對顧明浩來說應該隻有右手才是他女朋友吧。顧明浩無奈地抽了抽嘴角,然後抬著右手食指摳了摳臉頰,支支吾吾地說:“呃……思儀,不瞞你說,我其實、其實有、有、有恐、恐、恐女症。”


    “恐女症”這個詞一出來可把廖思儀嚇呆了,莫非這微妙的三十公分就是表現?廖思儀呆了好久才平平淡淡地說:“哦,這樣啊。我知道了。”其實她心裏是在壞壞地想——這個帥帥的男生居然有恐女症,好可愛好可愛。


    廖思儀的迴答未免平淡得有點過頭了吧,第一次聽說一個男生有恐女症不是應該震驚之後再好奇滿滿的嗎。顧明浩目光疑惑地看向廖思儀的側臉,呆呆地問她:“思儀?你就不覺得我很奇怪嗎?我一個男生居然有恐女症。”


    廖思儀對任何群體都不會有所歧視的,這是為人最基本的素質嘛。廖思儀大大咧咧地往前走,落落大方地說:“哈哈,這又有什麽好奇怪的,不就是恐女症嗎?要麽克服它,要麽順應它。”


    廖思儀轉臉跟顧明浩來一個兩眼對視,調皮地朝顧明浩眨了一隻眼睛,說:“看你選擇咯。”


    頭一迴跟一個女孩子兩眼對視著實讓顧明浩緊張的,他立馬害怕地紅了臉轉向正前方,笑嗬嗬地說:“啊啊,對呀對呀。哈哈,哈哈。”顧明浩笑著笑著,聲音就莫名其妙地變小了,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頓尬笑。


    廖思儀倒是挺好奇顧明浩怎麽就恐女症了,抑鬱症都得要有一個前因後果吧,更何況是恐女症。廖思儀撅著下唇,一臉霧水地問顧明浩:“對啦顧學長,你這恐女症多長時間啦?”


    既然廖思儀想知道,顧明浩自然會如實告訴,畢竟廖思儀是頭一個讓顧明浩敢說這麽多話的女孩子。顧明浩弱弱地說:“我的媽媽生了我之後不久就產後大出血去世了,後來我爸爸在我四歲的時候給我找了一個後媽。我爸爸是商人,經常要外出跟別人合作掙錢,所以在家裏陪我的永遠隻有我那好吃懶做的後媽。思儀你並不知道,我這個後媽有多歹毒……”


    顧明浩說到這裏時明顯心情激動了,他恨恨地說:“我長到七歲時,她就經常虐待我,她趁我爸爸在外地工作就在家沒事有事便用小皮鞭抽我,還用雞毛撣子打我。呃……有些事還是不要讓思儀知道太多。反正從我七歲那年開始,我一看見女人就怕,在我眼中,女人都是像我後媽那樣殘忍的人!”


    沒想到顧明浩的童年這麽慘,跟廖思儀這個單親孩子比起來,廖思儀的慘簡直就是小清新啊。廖思儀很關心地問顧明浩:“那顧學長,你怎麽不去和你爸爸說啊?說你後媽虐待你啊?”


    顧明浩一臉不高興地說:“我不敢告訴我爸爸,我害怕我後媽會打我。我知道思儀一定會提到兒童保護協會的,其實這個協會確實可以做到服務大眾,但是我、我就是不敢說出後媽對我的種種惡行!”


    顧明浩知道廖思儀會很擔心他的事,他不需要別人為他的事操心。顧明浩看向廖思儀爽朗地笑著說:“不過思儀你放心,我長到十四歲時,我後媽幾乎不理我了,因為她跟我爸也有孩子了,這個孩子是我十歲時出生的。要說家裏我爸媽最疼誰,那當然是我弟弟啦,盡管這個弟弟不是親的。然而正是因為在我小時候,我後媽對我又拳打又腳踢的,害得我都有恐女症了。”


    隻要顧明浩能看開童年的陰影,那也算是好事。雖然壞人最後要得到代價,但有時候又何必再把罪行追加下去呢。廖思儀來到顧明浩的身前,跟顧明浩保持了三十公分的距離,就這樣擋住顧明浩的去路。


    顧明浩停下前進,他呆呆地看著身前的廖思儀,疑惑地問廖思儀:“思儀,你這是幹什麽?”


    廖思儀朝顧明浩伸出一隻手,笑嘻嘻地說:“顧學長,試著跟我握手。”


    顧明浩是一個資深的恐女症患者,麵對廖思儀這個要求當然會想著逃避。顧明浩搖了搖頭,很堅決地說:“我不要。”


    廖思儀清楚要顧明浩主動是不可能的,既然這樣那就試著強人所難一迴。廖思儀趁顧明浩不注意,她的右手就瞬間抓住顧明浩的左手,然後得意洋洋地說:“哈哈,我贏了。”


    “啊,走開!”顧明浩一發火,就急忙把廖思儀的手給甩開了,然後顧明浩往後退了幾步,他惡狠狠地瞪著廖思儀,咬牙切齒地說,“思儀,你不要逼我生氣!你看著好惡心,跟我後媽一個樣!滾開!唿,唿,唿!”


    沒想到被顧明浩用這種火冒三丈的語氣駁迴了,廖思儀多少有點心裏受挫。雖然廖思儀早就知道強人所難的後果會很不堪,但沒想到這種不堪會這麽嚴重。廖思儀愧疚地跟顧明浩說:“哦哦,對不起啊。顧學長,我不是有意碰你的。”


    顧明浩已經不想跟廖思儀一起走了,他現在越看廖思儀越覺得廖思儀像他後媽一樣令人作嘔。這種撲麵而來的惡心感讓顧明浩想吐,現在廖思儀在他眼中就如同一坨發著惡臭的屎。顧明浩跟廖思儀沒好氣地說:“前麵直走二十米再左拐走十米,你會看見一個圓形花圃,往右邊直走十米,你會看見一個大樓,那就是三棟女生宿舍了!”


    沒等廖思儀再確認一遍,顧明浩就已經臉一甩往前麵走去,隻要遇到女生他都盡量靠邊走。廖思儀看著顧明浩漸行漸遠的背影都一臉無奈,她就單純地想讓顧明浩克服恐女症,沒想到讓顧明浩生氣到這幅模樣。不過顧明浩會生氣成這樣也不無道理,畢竟他的恐女症至少有十年病史了!十年啊!


    part58.


    今天清晨的陽光比以往的還要更明媚一些,無情地灑在柏油路上蒸騰起熱衝衝的白氣。雖然廣闊的天空中有不少雲朵漂浮,但那片純淨的湛藍色始終引人注目。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小風吹著茂密的樹冠發出陣陣脆響,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貓叫聲叫出了夏天最後的悲涼。


    二零零二年九月,是廖思儀正式升上高中的開學季。一輛公車停在站點,然後廖思儀拉著一個大行李箱從車裏走了下來。轉了兩趟車,廖思儀終於到了南開中學。前麵不遠處就是南開中學了,接下來要靠走了。


    廖思儀拉著行李箱走了大約十來米,終於看到南開中學的學校入口,這讓廖思儀喜笑顏開。那裏果不其然地熱鬧非凡,多半是像廖思儀這樣拉著行李箱準備入住宿舍的新生。不過不同的是,這些新生似乎都有爸媽陪同。


    其實廖美欣剛開始也想陪廖思儀一起來的,礙於工作原因才無可奈何。廖思儀也沒打算要自己的媽媽陪同,畢竟廖思儀自認為已經長大了不需要靠媽媽操心了。廖思儀拉著行李箱就往南開中學的入口急忙趕去,陽光把她漸行漸遠的背影襯托得格外溫和。


    廖思儀還在過暑假的時候。她跟林子皓一起到街區散步,她就問林子皓:“子皓,你期待你的宿舍生活嗎?”


    林子皓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呃,挺期待的。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和室友們打交道,所以也蠻緊張的。”


    說起來廖思儀也第一次在學校裏住宿,一想起即將麵對五位新室友就有點小緊張。廖思儀拍了林子皓的肩膀一下,泰然自若地說:“安啦子皓,你的室友不會對你有什麽想法的。呃……其實這也不是不可能啊,畢竟你人長得這麽可愛,萬一被偷看洗澡了怎麽辦啊?哈哈,哈哈。”


    被廖思儀這麽一取笑,林子皓就更加臉紅了。不過廖思儀說的這些總會讓林子皓自行腦補,一腦補就更焦躁不安了。林子皓皺著眉頭,神情慌張地說:“呀,被思儀這麽一說,我就更緊張跟我的室友們打交道了。”


    ……


    暑假過去已經有三分之二了,廖思儀就收到來自南開中學的錄取通知書。那天晚上廖美欣一迴到家,廖思儀就拿著這個錄取通知書興高采烈地來到廖美欣的身前,跟廖美欣嬉皮笑臉著說:“媽,我告訴你一件好事。”


    廖美欣看著在賣關子的廖思儀,很配合地問她:“哦,什麽事啊?值得思儀那麽開心呀?”


    “噔噔。”廖思儀把錄取通知書從背後拿出來看廖美欣看,還齜牙咧嘴地說,“看,媽媽,我拿到錄取通知書啦。”


    廖美欣看著錄取通知書封麵上赫然的“南開中學”四個字,她還驚魂未定地慢慢地接過這個通知書。她接過之後翻閱了一下,心情激動到兩隻手在微微顫抖。她看完之後瞬間抱住廖思儀,熱淚盈眶地說:“哇哇,思儀你居然真考上了。太好了。太好了。”


    廖思儀也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媽媽,微微一笑著說:“媽,你不要太小看你的女兒哦,你女兒說到的事怎麽可能會做不到呢。”一對母女就這樣擁抱在玄關處,玄關裏亮著的燈雖然很昏暗,但是這對母女的身影卻很明亮。


    ……


    馬上就要開學了,廖美欣有點舍不得廖思儀出遠門,因為這是廖思儀第一次體驗學校的宿舍生活,廖美欣甚至還擔心廖思儀不適應宿舍生活呢。趁著廖思儀還在家,廖美欣決定把所有話都跟廖思儀說了。


    那一晚,母女倆聚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廖美欣摸著廖思儀的頭,備有感受地說:“唉,沒想到一眨眼功夫,思儀就長大啦。思儀馬上要去體驗宿舍生活了,不知道思儀受得了嗎?”


    廖思儀不想自己的媽媽操這種心,免得自己的媽媽徒增煩惱。廖思儀緊緊握住廖美欣的手,目光柔和地看向廖美欣蒼老的麵龐,溫情地微笑著說:“媽,這種事您就別瞎操心了,您的女兒已經長大了。就算沒有媽您的陪伴,我也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廖美欣見到廖思儀信誓旦旦地保證能自己照料自己,她就很很放心。她說:“太棒了,真不愧是我的女兒呀。但這畢竟是你第一次出遠門,媽還是要陪你去學校一趟啊。”


    既然是廖美欣的請求,廖思儀也沒好意思拒絕嘛。廖思儀點點頭,說:“好吧,媽執意如此也沒辦法咯。”


    然而到了真正要到學校的時候,廖美欣居然因為工作原因不能陪廖思儀一起去學校了,這就是所謂的“計劃趕不上變化”吧。


    ……


    就算沒有廖美欣的陪同,廖思儀也能自己找到去學校的路。她拉著行李箱已經進到了學校,她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對新學校充滿了新奇感。迎麵走來的人、並肩而行的人、擦肩而過的人,這個學校裏的人越來越多地呈現在廖思儀的眼前。每個路過廖思儀身邊的人臉上都掛著一道幸福快樂的笑容,而絕大部分人都是像廖思儀這樣的新生。其實要在人流當中看出誰是新生誰是老生很簡單,因為老生一般都有校服。


    在錄取通知書上明確表明廖思儀住的宿舍是三棟二樓七號間,然而廖思儀對新學校不熟悉並且學校又那麽大,她並不知道三棟怎麽走。請求新生是沒多大指望了,幸虧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她這才放心地往那個男生走去了。


    廖思儀拉著行李箱來到男生身前,問他:“你好學哥,請問女生宿舍三棟怎麽走啊?”不得不說,這個男生近一看長得還可以,就好像是高配版的林子皓。


    男生顯然被廖思儀的招唿嚇到了,因為他就隻是出來散散心的,沒想到會被一個女孩子搭理。男孩子緩了過來之後便跟廖思儀說:“哦哦,你是新生啊?我告訴你怎麽走吧,你直走二十米,遇到一個拐角就往右拐,然後……”


    “哎呀,我是路癡啊。”廖思儀最怕的就是自顧自地瞎轉悠,然後依舊找不到路。她笑嘻嘻地懇求這個男生:“學哥帶路唄。求求你了。”


    “呃……”這個男生本來要拒絕的,誰有閑工夫當向導啊。但他看到廖思儀竟然用賣萌的方式懇求他,他一下子就動了惻隱之心。他方才無奈地歎了歎氣說:“唉,好吧。我帶你過去吧。”


    這還是廖思儀頭一迴賣萌給別人看,這個本領還是從林子皓那裏學來的。廖思儀之所以要賣萌,是因為她看出她眼前這個帥哥學長有要拒絕她請求的衝動。不過幸在千鈞一發間,廖思儀以賣萌的方式取得這個帥哥學長的憐憫。要不然的話,廖思儀怕是要在這個偌大的學校裏瞎轉悠好久。其實廖思儀不路癡,她隻是不熟悉地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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