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方遠對顧蔓不存在淩駕於友情之上的愛情,那是不大可能的。他和顧蔓做鄰裏關係少有九年,這九年裏他們玩得都很融洽,彼此間的感情熱度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方遠八歲的時候跟他的爸爸媽媽一起搬進四合院裏,而跟他們合住這個四合院的還有另一戶人家——那就是顧蔓的家人。


    那一年顧蔓也才七歲,方遠記得最清晰的也許就是——那一天她綁著一條馬尾辮晾在身後吧。她本來坐在她家地門檻上鬥著蛐蛐,突然看到方遠他們一家人的時候就不玩了。


    八歲的方遠發現她時雖然並沒有太大的觸動,但他就下意識地覺得那個小女孩長得幹淨利落很讓人印象深刻。


    七歲的顧蔓看到方遠在看她時,她也不怕生地朝方遠便是一頓嬉皮笑臉。在她白皙可愛的臉上,那道笑容就如當時的陽光一樣溫柔。


    方遠看著顧蔓在衝自己傻笑的時候,他莫名地頭一扭便不再望著顧蔓了。要不是他爸爸喊他過來幫忙拿東西,也許方遠都不好意思直接從顧蔓的眼皮底下跑開吧。


    顧蔓的爸爸媽媽也是一對熱情洋溢的夫妻,他們知道有新鄰居就特別愛串門。所以有一天中午,他們帶著顧蔓來到了方遠的家。


    方遠他們當時還在吃飯。方遠的爸爸看到顧蔓的爸爸媽媽串門也總不能拒之門外吧,他急忙忙地放下碗筷然後來到顧蔓的爸爸媽媽的身前,跟他們打招唿:“嘿,你們好啊。”


    顧蔓的爸爸說:“我聽說新來了鄰居,所以打算認識認識。”


    顧蔓的媽媽拿起一袋子水果遞給方遠的爸爸,溫文爾雅地說:“特意帶了一些我們家鄉盛產的水果前來拜訪。”


    方遠的媽媽看到顧蔓的爸爸媽媽都上門送禮了,她作為這個家的女主人也總不能怠慢人家呀。


    她也慢慢來到方遠的爸爸身邊,然後看著眼前這對和藹可親的夫妻,爽朗地笑著說:“哈哈,你們真有心了,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這些水果就不必送了。”


    顧蔓的爸爸說:“哎,我們以後要做長久的鄰居,這鄰裏關係要打好嘛,所以這點水果你們就別計較了。”


    “這個?”方遠的媽媽有點左右為難了。


    方遠的爸爸在想要是不接受這些水果,憑顧蔓的爸爸媽媽這種熱情的性格怕是要糾纏好久。


    方遠馬上接過顧蔓媽媽遞來的這袋水果,欣然地笑著說:“哎呀,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顧蔓的媽媽說:“這就對了嘛。”


    顧蔓自始至終都躲在她媽媽的身後,但她好奇的目光卻總在還在屋裏餐桌旁吃飯的方遠身上。


    方遠當時就隻看了顧蔓的爸爸媽媽一眼,他並沒有看到顧蔓也跟來了。他覺得這些事由他爸爸媽媽來應付,所以他才會這麽像個沒事人一樣吃著自己的飯。


    顧蔓的爸爸把躲在顧蔓媽媽身後的顧蔓給讓出來,然後他跟方遠的爸爸媽媽介紹道:“啊對了,這是我們家的孩子,她叫顧蔓,今年七歲。”


    顧蔓很爽朗地跟方遠的爸爸媽媽打招唿:“叔叔阿姨好。”


    方遠的爸爸媽媽一看到顧蔓這個孩子時也莫名地有點兒動心,一是這個小女孩長得清秀可愛,二是這個小女孩竟然不怕生。


    方遠的爸爸說:“哇,挺乖的小孩嘛。”


    既然對方都主動介紹孩子了,那方遠的媽媽也總不能不以禮相待吧。她轉身朝還在餐桌旁吃飯的方遠掃一掃手示意過來,樂嗬嗬地說:“方遠,你過來見見叔叔阿姨們。”


    “呃,好吧。”方遠迫於局勢壓力隻好答應了。


    他慢悠悠地來到他媽媽的身前。他媽媽兩隻手放在方遠的兩肩上,然後目光柔和地望著顧蔓的爸爸媽媽的臉,說:“喏,這是我們家的孩子,他叫方遠,今年八歲。”


    方遠的媽媽看到方遠後仿佛芳心蕩漾,她笑嗬嗬地說:“哎呀,好俊郎的小孩子呀。現在都長得這麽英俊了,將來長大了豈不是要迷倒一大片大家閨秀呀。”


    “哈哈,哈哈。謬讚了,謬讚了。”方遠的媽媽驕傲地笑了笑。


    在這場鄰居之間的融洽聊天下,方遠依然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他媽媽的身前。但是顧蔓就不一樣了,她那雙黑亮的大眼睛總直勾勾地看著方遠的臉,她仿佛是要窺破方遠的為人。


    方遠被她看得自然是不好意思,他也隻好羞澀地紅著臉、低著頭瞥向了地麵。方遠並不理解顧蔓幹嘛要用這種熾熱的目光看他,搞得他現在很緊張。


    ……


    方遠後來得知他爸爸媽媽給他安排的小學學校竟然是和顧蔓同一所,他當時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受。不過顧蔓是挺高興的,要不然她不會每天都要糾纏著方遠。


    顧蔓和方遠雖然都是讀同一個年級,但是不是同一個班。他們一起走路去學校,隻有顧蔓在路上是最話多的一個。顧蔓總會問方遠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顧蔓問方遠:“你叫方遠,對嗎?”


    方遠說:“是。”


    顧蔓說:“你喜歡鬥蛐蛐嗎?”


    方遠說:“不喜歡。”


    顧蔓說:“那你一定很喜歡跳皮筋?”


    方遠說:“不喜歡。”


    顧蔓說:“跳方格也不喜歡嗎?”


    方遠說:“不喜歡。”


    顧蔓說:“男生應該很喜歡玩彈珠吧?”


    方遠說:“不喜歡。”


    顧蔓說:“擲桃核呢?”


    方遠說:“不喜歡。”


    顧蔓恍然大悟地說:“哦哦,我知道了,你一定很喜歡打嘎。”


    方遠說:“不喜歡。”


    顧蔓頓時失落了,噘著嘴說:“哦哦,你好無趣啊。”


    方遠不以為意地說:“你既然覺得我無趣,那你就別來纏我嘛。”


    顧蔓當時年紀小,她哪會知道方遠這番話充滿了嫌棄的意思。她還自顧自地說:“我喜歡玩的遊戲可多了。比如丟手絹、抓子、翻交交、瞎子逮跛子、打石靶、官打捉賊、丟方、走窯……”


    方遠在一旁聽顧蔓在自說自話,他就心情很鬱悶地說了一句:“唉,話好多啊。”


    不過這個世間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所以方遠跟顧蔓一起嬉笑打鬧有兩年,他就慢慢地被顧蔓潛移默化了。


    在方遠還沒遇到顧蔓之前,他是以一個很無趣的人,但自從他和顧蔓認識了有兩年,他竟然和顧蔓玩起了雙拍手的遊戲。


    “你拍一,我拍一,一個小孩坐飛機。你拍二,我拍二,兩個小孩丟手絹。你拍三,我拍三,三個小孩來搬磚。你拍四,我拍四,四個小孩寫大字……”


    方遠在和顧蔓玩這個遊戲的時候就屬顧蔓念台詞念得最好聽,不過方遠莫名其妙地跟她玩得也很開心。


    ……


    隨著他們倆慢慢地長大了,他們就很少玩雙拍手的遊戲了,畢竟年紀都不適合了。他們不得不感慨時間的來去匆匆,如今方遠年正十七,而顧蔓也長到了十六歲。


    在這種情竇初開的年紀,方遠對顧蔓也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友情了,更甚是愛情。至於方遠為什麽不主動跟顧蔓告白,那是因為他在害怕——顧蔓一直以來把他當朋友看待。


    方遠要是非得強迫他和顧蔓的感情再上升到愛情這個階段,萬一顧蔓拒絕了,那他豈不是很尷尬。


    方遠是一個想什麽事情都很周全的人,他一般不會去做一件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但方遠又在擔心顧蔓哪一天被人捷足先登了,畢竟那個陳孝恩已經替方遠做了一個典範。


    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方遠躺在自己房間裏的床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天花板,他在糾結要不要改天向顧蔓告白得了。


    方遠雖然很害怕顧蔓會像拒絕陳孝恩一樣拒絕自己,但他比起這個更討厭這種暗戀時鬼鬼祟祟的感覺。被拒絕就被拒絕好了,總比沒有行動強吧。他躺在床上沉思了好久,終於下定決心要找個良辰吉日對顧蔓大膽表白了。


    方遠想起再過幾天,鎮上要舉辦一年一度的園遊會了。他覺得園遊會的氣氛很浪漫,那是一個作為男女表白時不錯的地方。


    “好,就這麽痛快地決定了。”方遠喃喃自語完後就側身一臥,他開始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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