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中的小山丘上,這裏已經遠離了市區,就像莊群知道天空中的那個東西知道他在看著祂一樣,莊群也知道自己正在被對方所注視著。


    他已經替自己找好了永眠之地,而高維上還在觀察著這裏的那個存在,也終於快按耐不住自己的手了。


    少年盤腿坐在了沙丘之上,然後自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隻口琴,說來也怪,之前有很多時間的時候從來沒有用這些來自係統的小技能愉悅過自己。


    一直以來都是活的那麽累,從一個地方跑到另外一個地方,然後投入到不得不全身心進入其中的事情上。


    現在即將要進入最後的時刻了,他卻意外的很有性質來為自己送上一曲。


    這個世界內留下來的遺憾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他有些不忍離去。


    悠揚的口琴聲迴蕩在無人的荒野之上,但是這裏注定沒有可以欣賞這份藝術的聽眾,唯一的聽眾還是一隻自遠處地下探出頭來的蜥蜴。


    灰色的蜥蜴機敏的抬起頭看向那聲音的來源,隨後快速的貼地飛行,它不確定那是不是天敵,但是在這裏的戈壁上生活,遠離一切危險的信號是一切生物的本能。


    少年感受著自己的軀骸開始變得越來越難以控製,血絲自手臂蔓延到軀幹,然後是臉頰,最終他隻能勉強維持住自己的人形。


    終於當他將口琴放在一旁,將長劍橫放於膝上之後,戰爭再也無法忍耐住那一直挑逗著祂的世界權柄。


    少年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緩慢浮現出來的那座宏偉的宮殿,那是建立在一片宛若傳說中伊利園一樣的樂園之上的純白宮殿。


    一位王者坐在高大的王座之上,兩側則是一根根直直向上支撐著巨大穹頂的立柱,立柱下麵是燃燒著的火盆,每一個火盆都代表著一個被戰爭所奴役的世界。


    此刻神國顯現,站在火盆周圍的英靈們也看向了那個快速燃燒起來的火盆所代表著的世界,他們看見了那個安靜的盤坐在戈壁上的少年。


    對方安靜而平淡,就好像在江邊用直鉤垂釣的釣者,耐心的等待著魚兒的上鉤。


    這種堪稱冒犯的姿態,讓部分英靈們感到十分的不爽,他當他是誰,隻是一個凡間的可憐蟲而已,居然敢這麽看他們。


    戰爭從用手支撐腦袋的姿勢換為了端正的坐姿,在那個少年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由極致鋒銳的意誌所組成的殺意。


    戰爭迴憶了一下,是那個被他弄丟了的英靈,沒想到還能在這裏見到對方,看來這一次會是雙喜臨門。


    負責監視對方的英靈緩步來到王座的樓梯之下,低下頭,將監視的信息傳遞給王座之上的戰爭。


    戰爭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聲音,似乎是在認可,又似乎隻是在感歎。


    “我可以給你一個輔神的位置,終焉。”戰爭沒有追究地上那生靈算計自己的準備,對於祂而言,大多數在這裏的英靈,當初都是對抗祂的領袖。


    隻不過祂並不認為自己是對方文明的破壞者,恰恰相反,祂是那些無法走出搖籃,即將要進入慢性死亡文明的唯一機會。


    那些世界即使祂不去加速其的毀滅,它們也會在幾百年後死於自己的熵增。


    祂可以入侵的世界全都是有著自己問題的世界,而祂雖然在客觀意義上加速了對方滅亡的進程。


    但是也讓這些即將腐爛於未來的文明爆發出了最後的文明光芒,而祂更是將這廢墟裏麵的光點和火種收集了起來,讓他們在自己的神國之中完成了永生,文明和種族的永生,這難道不是一種拯救腐爛世界的偉業嗎。


    祂很欣賞這些敢於對自己揮動武器的戰士,等到這個小蟲子掙紮完,祂會將這名叫做終焉的生物收為該世界的第一個英靈。


    “你應該感到恐懼,戰爭。”莊群輕輕彈了彈自己的劍刃,站起身緩步走向那開始凝實的宮殿。


    他的身軀開始快速燃燒起來,少年緩步行進之間將長劍換到了右手,劍刃落後自己半個身位,白色的光芒點燃了肉體的同時也點燃了劍刃,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樣的小火慢燉,熾熱的光芒將整個軀骸都快速的吞沒著。


    等到戰爭意識到事情不對的刹那,已經沒有了離開的機會,神明啊,你是死於自己的傲慢。


    劍刃劃過一個耀眼的弧線,物質在火焰的置換下變為了純粹的能量,連帶著那柄劍刃也開始了最後的轉化。


    這是莊群自當初交給先知的信息團中就預備好的東西,他的身體經過石棺的改造,此刻已經徹底的變成了一個用來共振精神的容器。


    共振一次,能量會在這個容器之中擴大一倍,而最終的擴大的倍數則僅僅和時間與構成身體的物質強度有關。


    組成終焉身體的紅色細線被燃燒釋放的龐大能量繃緊,然後相互間釋放能量,迴響,一次次加強。


    那在體內完成的合奏由短暫而微弱的鼓點開始,最終來到了好似天地間一起進行的一次合鳴,聲音開始由低向高,在最終音階的頂點再一次由刻薄專向渾厚,隨後再來一次。


    迴響之中,能量匯聚於開始蒸發被氣體,隨後又被一股力量所束縛為一柄長劍的武器上。


    一道白光凝聚於此,被壓縮,在跳躍,最終將所蘊含的一切化作炙熱而冰冷堅硬的線條。


    那道白光在物質和精神完成燃燒之後,好似一道切開三維的二維細線,射向坐在王座之上的戰爭。


    戰爭已經將自己的神國展開在了對方身前,這原本是為了殺掉終焉之後,可以方便接手他掌握的大量世界權限的操作,此刻卻變為了死亡的通道。


    戰爭隻能坐在神座上接下這一招,這一擊不是對祂來的,而是對整個神國結構最為薄弱的部分來的。


    一旦祂躲開,那麽就會讓神國的一大部分墜入那個世界,向來隻有別的世界被祂吞噬的份,哪有祂做慈善的時候。


    周圍原本安靜肅立的英靈們感受著那肆虐過殿堂的攻擊,開始慌亂起來,但是此刻的戰爭已經沒有精力去關注那些位於下方的混亂了。


    麵前的攻擊讓祂感受到了一股極致的威脅,就像是紅騎士所說的那樣,戰爭的神國屬於戰爭,但是神國並不是戰爭本身。


    最終當戰爭嚐試用手掌阻攔那攻擊,隨後被對方切開了一整個前伸的肢體之後。


    祂還是選擇了放棄阻攔,眼看著那致命的一擊沒入神國之中,隨後將一大塊戰爭神國的部分帶著墜入了世界之內。


    戰爭原本威武的金色盔甲此刻被那劍刃將臂鎧的位置整齊的切開,那些被切掉的東西並不是單純的物質組成,而是戰爭本人的神職所在。


    一旦祂這具具象化的軀體被殺死,那麽戰爭所代表的意誌也將會煙消雲散,後續神國之中會再次孕育出來另外一個戰爭,但是神國並不是祂本人,那個存在也理所當然的不會是祂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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