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賦予了我一個姓氏——丘曼,將我從混亂而昏暗的孤兒院帶走,但是自私一點來說,我渴望當時來接我的是終焉。


    我原本以為自己並不在乎老頭子,畢竟他也隻是看上了我的天賦而已,這和當初在門鈴小鎮的時候那些怪物養我的理由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差別。


    但是當我手中捧著那個小盒子的時候,卻還是不爭氣的哭了,那是最後一次,我認為的。


    那麽一個脾氣古怪,喜歡坐在屋簷下的木棧上,小口小口咋著煙鬥,看著手中褪色照片發呆的怪老頭,怎麽能被裝入這麽小的一個盒子之中。


    老頭在最後滿足了我所有的願望,或者說之前向他撒潑打滾索要的東西。


    和終焉見麵的機會,他的神秘學知識,前往麥蘭的容許,一輛嶄新的機車以及一頂賽德斯球隊的同款球帽。


    所有東西都在老頭子離開之後,被裝在一隻有些破舊的皮箱子之中被交給了自己。


    但是他卻忘記了在那本應該被珍惜的三年內,留下任意一張,哪怕一張的照片。


    老頭子整棟老舊的二層小樓之中,有且僅有一張照片,而他也自私的將那張和他友人的合照帶入了棺材之中。


    隨後任由自己的麵容在這名即將遠行的少年的記憶裏逐漸被時光所磨花。


    憑借老頭的推薦信,我順利的來到了麥蘭,然後在這片比老頭子那裏更加不發達的土地上,見到了終焉。


    第一次見到終焉後,我申請了靠近他的辦公地點和住宿地點,坐在小小的水泥房之中,僅看著那不遠處的太陽,就讓我不再那麽頻繁的作關於童年的噩夢了。


    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我似乎也在麥蘭龐雜的事物中得到了一絲絲人生的價值與意義所在,童年的羔羊不再嘶鳴。


    這裏有傻乎乎的阿爾法,有那些懷揣著熾熱夢想的人,而我即使作為一棧已經熄滅的冰冷燭台,也有機會再次承接這份炙熱。


    我原本以為生活就會這樣繼續下去,至少不會如戲劇般的戛然而止,起承轉合還未走完,台子上的角又怎麽能擅自退場呢?


    但是老師啊,我的噩夢從未完全的離開,黑暗依然裹挾著童年幾乎全部的記憶,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即使被光明帶到了正常的世界,依然可以在這裏的烏托邦之中看見那縫隙之內蠢蠢欲動的黑暗。


    這些年是我最快樂的時光之一,如果非要在老爺子那個吱呀作響的老木屋和麥蘭之中二選其一,我估計會猶豫很久很久吧。


    作為一個在迷失的黑暗森林之中點燃珍貴火把的人,唯一可以讓自己不再進入那黑暗之中的辦法,就是點燃整片黑色的森林。


    隻可惜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那個太陽再一次的選擇了將我們放在小山丘之上,然後一個人衝向那未知的敵人。


    這一次我看見了被折斷翅膀的雨燕自暴風中隕落,若我從未目睹光明也許可以忍耐之後無窮的黑暗。


    但是現在手握火把的我,又怎麽允許火焰在眼前緩慢的熄滅,隨後再次陷入那無窮的黑暗之中。


    所以請不要責怪我啊,老師,是你給予我了希望,為了不再失去它,我選擇與您同行。


    在那黑暗再次降臨之前,給予自己仁慈的裁決,至少要長眠於火光之中,而非餘燼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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