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並不好受,但祁楓的身體終於有了些變化,圍繞在他周身的靈氣也愈發濃鬱,天雷似乎感應到了他的力量,開始蠢蠢欲動。


    頭頂的黑雲醞釀了許久,第一道雷終於劈了下來。良玉祭出集星洗月硯的瞬間看見了那道雷劫破空而入,她迅速引動著神識,將部分雷電之力導入陣法,另有一大部分打在祁楓身上,然而此時他仍未睜開眼睛,顯然仍是入定的狀態。


    他身上的法衣挨了一下天雷,靈光瞬間黯淡了些許,良玉也並不好受,雖然隻有部分的天雷打在她身上,但仿若撕裂般的痛楚還是叫她不禁呻,吟了一聲,隨即死咬下唇。


    好痛——這樣的痛楚簡直就像是比她當時還是練氣期修士的時候在千江城參加鬥丹大會的時候神識承受的雷劫放大了無數倍,整個身體的每一寸地方都有天雷入體的灼痛感,尤其是丹田和神識處,縱然良玉一直注意用火焰果淬煉肉身和神識,但在如此強大的天威之力下,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第二道天雷落下來的時候,良玉以為她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的痛苦了,但更加強烈的像是身體被一點點碾碎般的感覺排山倒海般壓向她。


    良玉已然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隻死死守著識海,誅邪破天陣終於積攢夠了發動第一波的能量,良玉便隻是微微動了動神識,玄黃晶盒便開始引導著誅邪破天陣朝著異度空間的薄弱點開始了猛烈的打擊。


    耳邊接連不斷的轟鳴巨響震得連地麵也微微顫抖,良玉的牙齒開始打顫,手臂上的紅蓮雖然仍源源不斷的為兩個人提供靈氣,但良玉知道,被她吸收的這些靈氣僅僅足夠她調動集星洗月硯,甚至沒有多餘一絲的靈氣,這根本不是個好現象。


    良玉清楚,她身上的法衣雖然等級不低,但在天道製衡的威力之下,恐怕同樣不堪一擊,然而集星洗月硯根本沒辦法一直維持,所以從最開始,她便試著讓肉身直接承受一部分的天雷,這樣,也算是為後麵做了準備。


    第一波三道雷劫過後,良玉看見對麵雙目緊閉的祁楓也很是狼狽,但他身上的護體靈光仍是散發著幽幽的光芒。良玉沒看過幾人結嬰,她最開始以為修士應該是在結嬰成功的時候接受天雷考驗,而這個時候應該是清醒的。也就是說即便觸發心魔劫,也應該是在天雷之後或是之前,但這個時候的祁楓竟然沒有醒過來,也就是說,他從一開始便觸發了心魔劫。


    這絕不是什麽好的征兆,九州記載了許多天道之說,天道為製衡,對於過於超然的能力基本上都會選擇一種最為幹脆的處理方法,良玉費力的轉過頭看向祁楓,他仍舊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略顯破舊的法袍下麵已有不少的傷痕,不過看樣子他似乎還能撐得住。


    誅邪破天陣幫助祁楓分擔了一部分的雷劫,還有旁邊的良玉,同樣,因為她修為低於元嬰,在天劫看來,是可以自動忽略不計的,這也是她至今還能幸存的原因。


    但是……良玉艱難的仰頭看向再度聚集開始醞釀的雷劫,神識中還殘留著些微的酥麻感,這樣強大的威壓,讓整個空間內的生靈都望而生畏,雖然她並不想認輸,但也不得不承認,立於天雷之下的自己,實在弱小的很。


    到了這一步,良玉除了分出一部分神識控製誅邪破天陣之外,已經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了,她就在祁楓附近。大型的攻擊法術,她不是不會,但一旦波及祁楓,後果絕對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也就是說,她隻能防禦,如果真的出手抵抗,天雷很可能會把這個算在祁楓頭上,到那時,等待他們的,隻會更可怕。


    良玉趁著間隔的功夫,恢複了一下靈力,同時艱難的從儲物戒中取出天雷石盞,這東西也可以吸收一部分的天雷,隻是,她不舍的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白玉盞花心位置的那顆黑色珠子,上麵的裂痕很明顯,她如果真的將白玉石盞用在這上麵,良玉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憑著天雷的能力,這會是她最後一次使用天雷石盞。


    這不是良玉希望看見的,雙手緊了緊這件她最為稱心的法器,良玉莫名的生出一種僥幸的心理,雖然她知道,這不過是她的空想。


    果然,一刻鍾後,第四道天雷轉瞬既至,紫金天雷帶著毀滅般的無窮威力將空間薄弱點瞬間貫穿,誅邪破天陣也開始趁虛而入,靈氣不斷穩定交匯處的空間氣流,防止整個空間突發亂流。


    雖然真正分到良玉身上的天雷不足十分之一,但也相當於一次過於集中的淬體,隻要能挺過來,於她來說,的確受益無窮,畢竟就算是整個修真界也沒有幾個這樣膽大的結丹修士敢在結嬰修士附近,還是這樣近的距離,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第五道,第六道天雷接連而至,良玉倒在地上,隻有神識仍勉強清醒著,不斷梳理體內灼痛刺骨的天雷威力,手臂上的紅蓮突然開始一閃一閃,良玉攥緊了手中的天雷石盞猛地朝著腿部砸去,更強烈的痛楚襲來,原本有些昏沉沉的腦袋有了些許清醒,很快,第三波的最後三道天雷就要來了,看著烏雲深處透出的金光,良玉雖有不舍,但還是祭出了天雷石盞。


    她看向祁楓,後者似乎仍是困於心魔,沒能清醒,難道,之前為了幫他度過難關特意對他說的話竟沒有半點用處?!


    良玉從雲越那裏知道了祁家的事情,也明白祁楓為祁家之事過於煩憂,但如此糾結,沉迷於幻境,難道就能改變現實了嗎?


    良玉恨不能一巴掌扇醒他,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讓自己吃了這麽大苦的人。趁著天雷還沒落在,良玉看向那處破開的空間節點,誅邪破天陣不可能一直維持,一旦祁楓渡劫成功,她就必須趁著空間關閉之前離開這裏,動靜這樣大,外麵肯定早有等著撿便宜的修士聞訊趕來,他們若再不離開,被他們在這裏甕中捉鱉才是麻煩。而且看這情形,這個異度空間很可能已經無法保全很長時間。


    雖然祁楓對這事有所交代,也給了良玉極品的萬裏瞬遁符,可他似乎過於自信自己可以掌控全局,連天雷也沒有多準備,就想硬生生的接下來。良玉知道他一定有自己的考量,因此頂多也隻是利用封天鑒輸送了一些靈氣,其餘的什麽都沒做。


    想來祁楓機關算盡也不會想到自己的雷劫居然和心魔劫會同時出現。若他最後曆練心魔劫,或是利用誅邪破天陣結嬰成功的最開始就能夠清醒過來的話,安排這一切也的確來得及。


    也罷,到那個時候,直接帶著他破陣逃命就是了,良玉也有些破罐子破摔,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比祁楓的情況根本好不到哪裏去。


    第七道,第八道,紫金天雷從天而降,而第九道至陽天雷落下的瞬間,良玉隻感覺腦中一片空白。


    良玉沒有注意到麵前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故,被染成了紅色的天空像是被薄霧籠罩了一樣,看起來朦朧且模糊,並且伴著密集的裂痕,下麵映襯著的海洋,陸地同樣如此。


    似乎過了不久,周圍傳來像是什麽東西破碎般的聲音,良玉極力的掙紮,身下也開始凹凸不平起來,她整個人被金雷劈成了一團焦炭,丹田內隻剩下很少的靈力,劫雲尚未完全散去。良玉知道,他的心魔劫還沒有過,但這個地方已經很不安全,她必須想辦法帶著祁楓離開。


    丹田處的地息之珠突然開始運轉,無數的銀色粉末融入她的奇經八脈。這一瞬,她感覺到自己突然有了力氣。良玉看著身下開始閃動的陣法,支離破碎的大地,還有咆哮著奔湧而至的海浪,頭頂的天空陰沉沉的,像是下一瞬就要壓下來一樣。她迅速收起玄黃晶盒,用法力凝成氣泡將同樣變成焦炭的那人包裹起來,施展法術。


    雙腳尚未離地,良玉立時痛唿一聲,額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她全身的疼痛到了無法忽視,且無處不在的狀態,隻是輕微的動作,也叫她痛苦不堪。但是她眼裏帶著希望,映照著頭上已經破開的空間節點,那處正源源不斷的灌入新鮮的空氣,像是外部的壓迫過分的可怕,整個空間開始不堪重負。良玉知道,再不離開,他們會很危險。


    她緊咬牙關,像是下定了決心,從儲物戒中取出一顆赤紅色的丹藥一口吞下,緊接著揮動左手上的青光朝著右手一劍下去,鮮血很快從傷口處湧出,良玉攥緊拳頭,將鮮血滴在青鸞雙劍上麵,道器法寶瞬間激發出耀眼的靈光,帶著兩人一飛衝天。


    修士喜歡高階法寶不是沒有道理,像是青鸞雙劍這樣的道器,雖然不是修士的本命法器,但一向與主人心意相通,神識相連,隻要溫養一段時間就能夠以精血激發法器儲存在內的強大能力,但每發動一次,都會一定程度的損傷法器,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也沒有人願意這樣做。


    果不其然,良玉帶著祁楓剛一出空間節點便被迎麵的一道靈光擊中,虧得集星洗月硯在身前擋住,非常時期,良玉看也不看他們,瞬間捏碎了手中一遝瞬遁符,眨眼間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不過這些家夥很是頑強,甚至還有元嬰期的修士,祁楓的萬裏瞬遁符雖然是好東西,但她畢竟還帶著一個人,速度上很成問題,後麵的修士窮追不舍,不時發出強大的法術攻擊良玉,偶爾中招集星洗月硯也會替她擋住。


    她現在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避難,丹田處似乎有什麽東西上下跳動,良玉眼裏一亮,緊接著一頭紮進大海,帶著定海珠的某人十分順利的甩開了後麵的家夥,下潛到了附近的一座海島下方,良玉憑借遁地術很快找到了一個勉強足以伸展的空間,隨即將祁楓放入其中。


    一連串激烈的行徑加之靈力的過分透支早已讓她的身體不堪重負,隻有她的元神仍然不屈的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良玉迅速將祁楓安頓好,將那套五行陣法直接甩了出去,一直緊繃著的心弦猛地一鬆,之前累積的痛楚排山倒海般襲來,她隻覺得自己從裏到外都像是置身大火中,極度缺水的同時,還必須承受著撕裂般的巨大痛苦。


    胸口處同樣灼熱的厲害,良玉掙紮著觸碰到胸口的位置,嘴角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她最後看了一眼對麵那人,終於緩緩的沉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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