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畫這胖和尚是口沫懸河,兩片嘴皮子直扯得是天翻地覆……


    按如畫所述,創這儒釋道三教並舉的並非他人,正是如今這明啟王朝明太祖朱無璋。


    朱元璋曾經入寺為僧的經曆,使他洞悉儒、道、佛二教陰翊王化的玄機,深知道、佛二教內部的弊端,並力行整頓。在此基礎上,明太祖朱元平日進而提出了三教並用之說:“若絕棄之而杳然,則世無神鬼,人無畏矣。王綱力用焉。於斯三教,除仲尼之道,祖堯舜,率三王,刪詩製典,萬世永賴。其佛仙之幽靈,暗助王綱,益世無窮。”


    上有所好,下必應之。


    這儒釋道三教並舉,也便有了存在的土壤……


    王九靜靜地聽著這如畫胖和尚口沫懸河地噴著,不時還為他添上一杯茶……直至那門口忽然傳來吵雜聲,卻見之前那被王九摔出門外的賊眉鼠眼之人,鼻青臉腫地帶著數名手執兵刃的大漢,闖入酒肆之中,見到“鐵口神算”的招牌,便直接嚷道:“就是那人……”


    如畫說得正是興起,迴頭一望,卻見有人來尋麻煩,不禁大怒,直接喝了一聲道:“滾!”


    這一聲在這酒肆中卻未起太大波瀾,但對那賊眉鼠眼的一夥人來說,卻如當頭棒喝!直接如喝醉酒一般,氣勢洶洶地來,屁滾尿流地“滾”了出去……


    因為這如畫直接用上了佛門“獅子吼”的功夫,運音如一線,直接對上了賊眉鼠眼的一夥人,而對酒肆之中的其餘人沒多大影響,隻是覺得這“滾”字稍有點響罷了。


    並且這賊眉鼠眼一夥人,也隻是在這少室山腳下撈偏門、混飯吃的而已;待見到那“鐵口神算”之人前麵一名氣宇軒昂的胖大和尚,除非他們不想在此混了,敢在少室山腳下撩撥和尚!


    “好俊的‘獅子吼’!”王九讚道。


    “但你的太極雲手畫圈的功夫,卻絲毫不遜於這佛門‘獅子吼’啊,”如畫和尚毫不在意地道,“在我看來,你卻是處於‘全身無處不太極’的狀態!”


    “此話怎講?”


    “就如你現在,雖然是在我眼前,但始終覺得你如一團混沌的霧氣般,讓人看不透,”如畫道,“我這行走三年之間,你是唯一一位讓我看不通透之人!”


    “所以你便來找我聊聊?”


    “那麽你說呢?”


    “……”


    當晚,這“鐵口神算”的王九便被這胖大和尚如畫請入嵩山少林寺,與這胖大和尚如畫秉燭夜談。如畫大和尚實在是對這“鐵口神算”王九充滿了好奇心,而這王九亦正好想入嵩山少林寺。


    即便王九亦未有想到,就如他瞌睡,恰好便有人送來了枕頭。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的奇妙!


    但這如畫大和尚,卻告訴了王九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那便是儒釋道的並舉。


    這讓王九卻是有了極大的興趣。


    唐高宗年間,達摩的第五代傳人弘忍舉行了一場特殊的考試,目的是為了考驗他兩位高徒對佛法的理解,這兩位高徒於是分別作了一首偈。


    神秀的偈如下: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


    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慧能的偈如下: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神秀與慧能這兩首偈,顯然是針鋒相對的。對於如何修行佛法,神秀主張要勤坐禪,慧能卻覺得沒必要,這在當時佛學界可是屬於離經叛道,他的依據在哪裏呢?


    答案就在慧能的《六祖壇經》中。


    《六祖壇經》的核心理論可以歸納為“三無”:無相、無念、無住。


    所謂“無相”,就是超越客觀世界,因為諸相非相,你看見的相都是表相,都是虛妄,所以你要看破。這與《金剛經》的“無相論”是一脈相承的。


    所謂“無念”,就是超越主觀心念,換句話說,要一切順其自然,不要去刻意為之,是一種積極但被動的心態,來者不拒,去者不留,比如泰山崩於前,不是要你不變色,你該變還是變,但是變完之後該吃吃、該睡睡,絲毫不受影響,這個便叫“無念”。


    而這是不是便是與“道家”的清靜而無為極為相似?


    所謂“無住”,就是一種隨緣的狀態,這個不好理解,做一個比喻,就好像自己是一麵鏡子一樣,萬事萬物都會映在鏡子中,但是都留不下一絲痕跡,這叫做“用心若鏡”,“無住”指的就是這種狀態。


    但“用心若鏡”,最初卻是道家莊周曾提到。以道家的說法來解釋“無住”的狀態是最合適不過的了。《莊子·應帝王》曰:“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


    但巧合的是,儒家的程顥、程頤和王陽明也同樣有著類似的比喻。儒、釋、道不約而同的都認為人心的修為應該要達到鏡子般的境界,這卻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再迴至神秀與六祖慧能的佛偈來看,六祖慧能認為菩提樹是空,明鏡台是空,身心空,塵埃空,唯獨沒說那個“佛性”也空,他和神秀其實都認可佛性的存在,隻不過一個說要逐漸喚醒,一個說要當頭喝醒,然而佛陀卻說“諸法無我”,既然“無我”,哪來的“佛性”?


    但無論如何,佛教徒自佛陀那裏提煉出了一個叫“佛”的東西作為永恆的存在,不論是漸悟還是頓悟,坐禪還是不坐禪,本質上的邏輯都是通過“我”的修行來成為“佛”,換句話說,就是“佛我合一”。


    而在儒家陣營裏,我們同樣也驚奇的發現,不論是朱熹的理學,還是王陽明的心學,他們都是在苦苦地追尋那個“天理”,朱熹認為它在身外,而王陽明認為它在心裏,盡管思路完全相反,但他們都奔向了同一個目標,叫做“天人合一”。


    再如道家所述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我們可以說它們殊途同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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